初醒的秋明岚还带着宿醉的浑沌感。
饮下合卺酒后的记忆他并非没有,但却像是隔着轻纱云雾那般暧昧朦胧,教他难辨真幻。
帐中一片狼藉,处处可见干涸的污迹,床上地下都散落着或完好或散碎的衣衫。可想而知,昨夜于他记忆中发生过的一切,应当大多都是真的。
身侧的被褥还残存着些许温度,看起来人还没有离开多久。
秋明岚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梳洗更衣,然而稍一动弹便觉腰酸腿软,险些一个踉跄摔下地去,是他眼疾手快以旁物作支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扶着床栏缓了半刻,不知不觉间已双颊透红。原因无它,只因这股酸软,与他以往所熟知的略有不同。
一时间,秋明岚心中是又恨又恼。恨的是自己那样轻易地就着了男人的道,恼的是自己这些时日因故疏于修炼,体力亦是不如往日,居然会落得如此狼狈。
他独自一人在房中气闷许久,忽地忆起昨夜戮玄君的模样似乎不太寻常,脑中浮出一丝隐约念头,这才换了衣服,出门去寻那一早便不见了踪影的人。临走前还不忘放下层层帘帐掩去一室旖旎痕迹。
虽有如此打算,可秋明岚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人才好。漫无目的地在绛池轩中转悠了大半日,终于在后院浅池边瞧见了那抹玄色身影。
男人背朝秋明岚,席地而坐,正望着一池游鱼出神。在他身后,是那一夜被秋明岚一怒之下震碎了半边的巨石。
秋明岚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唤他:“……你……”
一声轻喃出口,远在数丈开外的男人却是骤然一惊,猛地回头,见了秋明岚就着急忙慌地想要起身。
许是在地上坐得久了,男人起身的动作略有不畅,又起得太急,秋明岚便看着他身形一僵,倒吸一口冷气后又跌回了原地。男人纯澈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时,面上还带着因疼痛而显得有些局促的浅笑:“真君?您怎么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叫秋明岚心中的猜测成了真。
他顿时不敢去看对方的脸,近乎愧疚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一见他要走,神色更为惊惶,竟是不顾身上诸多不适,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挽留秋明岚,可又在距他不到一丈远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殷潇将唇一抿,垂下脸去避开了秋明岚的视线,黯然道:“发生了那样的事,真君不愿见我也是正常……是我不该待在此处碍了真君的眼,真君不必躲我,我自行离去就是。”
“不是——你、你等等!”
男人转身欲走的刹那,秋明岚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愧疚感究竟从何而来。
尽管眼前人仍是那身令他再熟悉不过的打扮,但却并未穿着素日惯有的披风。没了披风的遮挡,男人的躯体肌肤较于以往要赤露得更多,以至于肌肤之上遍布着的青紫痕迹愈发刺目鲜明。
前胸、上臂、腿侧,以及本该藏于披风之下的脊背后腰,无一不见被人粗暴对待后的淤痕,衣衫之下怕是有多无少,再加上男人一举一动间的种种异状,这让始作俑者的秋明岚如何能够泰然处之?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戮玄君的衣着打扮是如此的伤风败俗。
秋明岚来不及多想便脱下自己的雪色裘衣披到男人身上,姑且掩去那些引人遐想的痕迹。继而为了掩饰自己的内疚,轻责他道:“我何时说你碍眼了?无端端的,莫要这般妄自菲薄。……天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两件再出来?”
殷潇因他此番举动惊大了双眼,紧攥着裘衣一角,满脸的受宠若惊:“我、我以为真君会不想见到我,所以才……那个,真君,您不用担心我,我不冷的。相比起来,今年的冬天算是暖和了。真君要是觉得冷,还是把裘衣收回去吧。”
秋明岚怎会让他那一身青紫痕迹再度现于眼前?只把给了他的裘衣牢牢系紧,就要带人回去。
毕竟有的话,就算隔墙无耳,也不便在外头和人提起。
绛池轩中还是昨夜那副喜庆热闹的布置,但身旁的人却已不是昨夜那个。
此时此刻的秋明岚心绪纷乱难言,偏偏殷潇也一言不发,使得这一段回返路漫长得仿佛不见尽头。
再穿过一条曲折的廊道便是寝殿,秋明岚想起走时尚未拾掇的满室狼藉,脚步一顿,突然又不想将人带回那里了。
他脚步止得突然,却教身后之人这一路上都悬在半空、欲牵未牵的手就这么触上了他衣袖之下的指尖。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对方便猝然将手缩回、藏于身后,犹疑着唤了声:“真君?”语气中透出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见他这副模样,秋明岚只觉胸中似有沸水蒸腾,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烹软、烹化了。
在殷潇身上,他瞧不见半分魔域之主的影子。若非人是自己亲眼看着变了性子的,他简直要怀疑殷潇与戮玄君根本就是两个人。
只是,戮玄君的心魔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亲近?
迷惑不解暂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