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你道歉的事不止一件。
殷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惊到了对方,缓了缓才继续向秋明岚确认道:“真君方才说,此间魔气与您所修功法不合?”
“确是如此,怎么?”秋明岚见殷潇语气肃然,似有内情,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尝试着运转灵力,意料之中全无所获。
体内凝存着的灵力早在戮玄君日夜不休的纠缠下一点一点耗尽了,现在的他,莫说召出本命法宝了,就连感知其存在都做不到。
殷潇蹙了眉头,口中喃喃道:“不应当啊……”他揉着眉心凝神沉思半刻,睁开眼后仍是那副不得其解的模样,“按说不该这样的……我知道,真君您所修的功法须得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才能修炼,灵气越是充沛,以您的体质,修炼起来就越顺遂。绛池轩所处位置乃是九星狱的灵脉汇聚之地,放眼整个魔域,再没有别处比这里更好了。”
“可魔域之内尽是魔气,哪有一丝一毫的灵气可供我修炼?”
殷潇眼中疑色更浓:“莫非,‘他’还未向真君提起过?如今真君体内魔气与灵气掺半,既能运转灵力,也可吸收魔气。而寝殿里的血池正是二者兼有,真君用来修炼再合适不过。”
此事秋明岚还是头回听闻,全然不知自己体内何时多了一半的魔气,思来想去,能想到的就只有戮玄君射进自己体内的元精。
他一下就赤红了脸,却也不好开口向殷潇求证。
倒是殷潇看他全无头绪,好心提醒了一句:“真君可还记得?就是……您险些神魂俱散的那一夜,他为了稳住真君您的神魂,往您体内渡了些许魔息。”
那夜之事,秋明岚虽然没忘,但却不愿再去回忆其中细节,只含混应上两声,话头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我见戮玄君似乎并不记得你出现时所发生过的事,你如何会知晓他都对我做过些什么?”
“我与他,记忆不相通。”殷潇如实答道,“我有全部的记忆,包括他的,但他没有我的记忆,所以不知我出现时发生过什么也是正常。”
秋明岚忆起了初来绛池轩那日,在血池之中看到的那一行笔锋稚嫩的水字,喉间一动,问他道:“那……血池里的那行字,是你留的?”
殷潇愣了愣,随即露出羞赧的笑:“被真君瞧见了?是我留给他的字。没想到居然留了那么久……难不成他一直都没看到?”
秋明岚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只暗暗舒了口气,任由愧意在心间蔓延。
“罢了,不提他了。”殷潇两手撑膝站起身来,掸了掸厚实的裘衣,对秋明岚笑着说道,“指甲也修整好了,真君接下来打算如何?可要去血池里试一试能否修炼?”
一池血色随风泛起微澜,为满殿幽香染上了若有似无的杀戮气息。秋明岚望着那不知葬送过多少人性命的鲜红灵泉,心中略有抵触,迟迟未能踏进血池。
身后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他转头看去,是殷潇特意将原本置于床侧的屏风搬来为他稍作遮挡。
男人清和的嗓音越过屏风传入秋明岚耳中:“这血池虽然是杀阵阵眼,但对真君无害,您大可放心使用。我就在屏风这边守着真君。”
“……嗯。”秋明岚深吸一口气,凝神定心后,脱下了身上寥寥无几的衣物,仅留一件单薄的亵衣蔽体。他走向池边,将细白足踝试探性地没入池中,下一瞬就被池水的彻骨寒意给激得缩回了脚。
隔着一扇屏风听到身后之人发出的一声极轻的哼吟,才刚坐稳的殷潇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真君?您不要紧吧?可是池水太凉了?要我去取些暖石来吗?”
“无事……”秋明岚话音微颤,之后便是一阵哗哗水响,人已浸入池水之中。
血池不深,他循着入池的台阶摸寻到池底,盘膝而坐,池水恰好漫过肩头。纯粹且浓厚的魔气与灵气萦绕在他身周,二者几乎融为一体,使得池水都有了几分厚重凝滞之感。
他正要尝试着运转功法,忽然想起一事,这便唤了殷潇一声,问道:“你让我用这血池来修炼,万一池中的魔气与灵气皆被耗尽,那此处的结界阵法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殷潇轻声笑了笑,身子后仰靠上屏风一角,说:“不会的,真君。先不说灵脉汇聚之地本就魔气充裕,端是这数百年来死在戮玄君手里的修士便不下十万,出窍化神更不在少数。别说是区区几道杀阵结界了,这些人的血肉修为,供真君修至渡劫也绰绰有余。”
“……你别说了。”
心魔的话里,透着股孩童一般天性使然的残忍,令秋明岚不忍再听,只得出言制止。
“……”殷潇倏然收声,沉默几息之后,用犹带笑意的语调说道,“真君不爱听这些,往后我不提就是,您也不必为那些无关之人而烦心。‘他’虽然手段凶暴了些,但也不曾主动招惹过谁,都是那些人自己送上门来——”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过了许久,那清和的嗓音再次响起时,已不复笑意。
“是我多话了,真君就当没听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