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脆响,惊醒了执棋人。
秋明岚浑然不觉自己入了梦乡,茫然抬眸,只见与他对弈的男人正以双手交叠于颌下的姿势伏靠在小桌边上,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己。
和那双眼眸对上的瞬间,男人眸底透出的纯澈使他心间稍安。
初时,因不知戮玄君何时会再出现,他有很长一段时日连觉都睡不安稳,生怕一觉醒来身侧的人便成了那个性情不定的魔域之主。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虑,成婚大典那日后,殷潇便夜夜留宿别处,只在他睡醒之后才踏足寝殿。宛如一个冒昧造访的来客。
秋明岚轻捏鼻梁,叹声道:“我,睡着了?”
见他醒了,殷潇弯起眼眉,笑着说道:“真君不眠不休地教我下了三日棋,一时困倦也是正常,若真君还未睡够,不如回屋歇息吧?”
“无妨,待这一盘下完也不迟……”秋明岚说着说着,话音渐弱。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残局上,竟是难以言语。
方才的脆响,正是他指间白子滑落时发出的,而那枚白子好巧不巧落在了一个自断后路的位置上。
他从未犯过如此大意的错。
便在这时,殷潇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铺好了退路:“我棋艺虽是不佳,倒也不用真君这样让我。这一子做不得数,真君重新下过吧。”
须臾的沉默后,秋明岚摇了摇头:“落子无悔,这局是我输了。”
他将棋盘上的白子拣入棋罐,准备再开新局,却听殷潇轻声道:“真君要是觉得累了,倒也不用勉强陪我的。棋,想下什么时候都能下,不必急在一时。”
拣棋的手稍一停顿,便又接着拣起了对方的黑子。
“我不累。”
秋明岚低垂着脸,一句“只不过是想求个心安”始终没能说出口。他耐心地拣着棋子,语带落寞地道:“若是你不想下了,那便不下了。”
殷潇并未作应,而是直起身来,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这一盘棋,两人下了彻夜,此刻晨光熹微,正是一日之始。
他扬了扬唇角,也跟着收拾起桌上残局,边拣棋子边说:“今天看来会是个好天气,真君可要出去走走?每日都待在这绛池轩中,看着同样的风景,真君多少也觉得腻了吧?”
秋明岚闻言向他投去视线,言语之间似有犹豫:“出去走走……你是说,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真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殷潇不解地反问他道,“整个魔域,有哪里是真君去不得的?此处的结界也是防外不防内,真君若是想走,随时都能离开。”
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在殿内回荡,黑色棋子如碎石般自殷潇指缝间落下,尽数坠入棋罐之中。
“我不是他。真君心里有话不如直说?”
“……”
秋明岚收在桌下的右手下意识地沿着腰带探向自己腰后,眼底划过一丝屈辱之色。
“他……戮玄君在我身上刻下过术法印记,想来是为了将我禁足于此……”
殷潇先是一怔,而后便蹙着眉头认真回溯戮玄君留下的种种记忆。良久,他睁开了眼,似是一无所获,只能向秋明岚问询道:“我并没有这样的印象。敢问真君,那是何时的事?”
听他这么说,秋明岚心中隐约生出一丝希望来,可很快的,他又将那破土将出的期冀压了回去。
经历过种种变故,他实在是不敢随随便便就将事情想得太好。
踟蹰半晌,秋明岚才答说:“就在他将我带来此处后不久……你当真对这事一无所知?”
殷潇无辜地眨了眨眼,既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羞赧的事,垂眸轻声道:“真君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看那道印记落于何处、是何模样吗?”
“这……”秋明岚不由得收紧五指,把腰侧的布料攥出了皱痕,直到指甲隔着衣裳掐入掌中,觉着疼了,他才松开攥着衣裳的手,“你随我进屋,我……给你看。”
两人先后绕入侧殿,秋明岚顺手放下纱帘,像要挡去并不存在的窥探那般,示意殷潇坐下稍候。
卧床与椅凳之间,殷潇想也没想就在桌旁的椅凳上落座了。
这一举动显然令秋明岚感到心安,他将后背留给殷潇,动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然后是外袍、内衫、中衣……到最后,脱得上身只剩下一件亵衣。
在他左侧后腰处,单薄亵衣之下,浅浅地透出一抹殷色纹样来。
秋明岚怀抱着自己脱下的衣物,腾出手来把衣摆撩高些许,好让戮玄君刻下的那道印记能够露出完整模样。
他惴惴不安地问道:“这道印记,你可认得?”
话音刚落,一点冰凉就触上了他的后腰,激得秋明岚倏然一颤——那是男人尖锐的指甲。锋利如斯的尖甲沿着腰后的殷色纹样轻缓地滑动着,像在描摹一段谁也解读不出的神秘文字。
身后人屏息不语,而在腰后游走着的指尖却是那样的教人胆颤心惊。他没能等到应答,忍不住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