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潇被唤得回了神,猛地缩回手去不再多碰,然而话音中的恍惚已将他内心的动摇暴露无遗:“啊……嗯。真君放心,这不是什么术法印记,更没有能将您禁足于此的效力,是您多虑了。”
殷潇轻阖眼帘,用一种古老而又悠远的奇异语调缓缓念出一句话来。
看着面前这个因为一段祝词而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纯澈心魔,他心里想的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殷潇再度迈开脚步,引着秋明岚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嗯。我只是他的执念,那之前的记忆,我有的也仅是与执念相连的那一点而已。——真君您看,这便是我说的后花园了。”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慢慢放开秋明岚的手,低头看向地上模糊的倒影,默然不语。
秋明岚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祝词……”得到了答案的秋明岚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只低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语。
虽说这乖巧
秋明岚俯身对上他的眼眸,望进他眸底那一潭红光,温声道:“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吗?今日天气确实不错,我们去哪?”
殷潇紧抿着唇瓣,不肯抬头去看秋明岚,只小小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想说,这样一段没有任何誓约效力的、单方面的祝词,对他一个异族之人来说,根本是做不得数的。
“……嗯。”
秋明岚抬手掸去肩上的落叶,接过话头说道:“所以,他才死在了戮玄君的手里?”
秋明岚半信半疑地穿好衣裳,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这道印记究竟是何物?又作何用途?”
“可我只熟悉这里,外头的路我认不得,你带我四处走走,好不好?”
对着秋明岚,殷潇向来是有问必答,又或者是因为头一次在绛池轩外和秋明岚同行,一路上他雀跃得主动说了不少话,与魔界相关的、与魔域相关的、与九星狱相关的……还有与戮玄君相关的。
“那是……”话未出口,殷潇就先红了耳廓,唇角不觉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来,“那是我们魔族最为古老的一种文字,而真君您腰后刻着的是一段祝词。在魔界,每对新人成婚之前,都会在对方身上刻下类似的祝词。”
生有心魔者本就少有,能像这般平和地与人交流的更是少中之少,殷潇所说的一切,秋明岚都是头回听闻,难免有几分好奇:“如此说来,你并非是从一开始就与他共有全部记忆了?”
他想说,在他身上刻下那段祝词的是让他受尽折辱的戮玄君。
他还想说……
殷潇唇边的笑意凝固在了秋明岚避开他目光的那一瞬。
“真君?”
“你既不是他,又替他道什么歉呢?”
“真君,”他将秋明岚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轻颤的眼睫藏不住他眸中的欢欣,“就像祝词所写的那样,我会永远在您身边的。”
“论势力范围之广,上一任魔域之主才配得上‘魔界至尊’这个称呼。当时整个魔界都处在那人的掌控之下,不服者死,反抗者死,逆他意者也是死,魔界上下无人不惧怕他……”
他想说,那场成婚大典从头到尾他都是不情愿的,甚至连那一夜的洞房花烛都……
当他再度看向秋明岚时,那双漾着满天繁星的澄澈眼眸里盛满了说不完道不尽的爱意:“就像人族修士结为道侣时要对天道起誓立约一样,祝词对我们魔族来说,也是与天道誓言同样重要的存在。而真君身上这句祝词在魔族古语中象征着死生不离的相伴。”
“兴许是这样吧……抱歉,真君,那时的事我没什么印象了。”殷潇停下脚步,朝秋明岚露出了个饱含歉意的笑,“‘他’那时走火入魔,心绪失常,连带我的记忆也有些混乱。而‘他’走火入魔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
初春未至,再怎么天气晴好,迎面吹来的风也还是冷的。殷潇取来裘衣为秋明岚披上,这才同他出了绛池轩。
“……”
秋明岚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伸指揩去凝在殷潇眼睫上的一点水光,又在他鼻梁上轻轻一刮——
“‘魔界至尊’?”提到这个别称时,殷潇摇着头笑了,“这个称呼实在有些狂妄自大了。我知道,在你们人族看来,他实力强大,整个魔界都该是他掌中之物,但就像我方才说的,魔界这么大,他所掌控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所谓‘魔域’,指的是魔尊势力范围之下的领土,故而我们魔族人皆称魔尊为‘魔域之主’,就像人族称一国之主为帝那样。”
了一声:“……殷潇?”
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殷潇。”“抱歉真君,我……”
殷潇揉了揉鼻尖,闷声闷气地说:“真君想去哪儿都行。”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想说的话也被同时打断。
说话间,精巧别致的园林景色已然跃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