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喜欢它,我再给你一朵就是。今后你常来天宫寻我,我将天界奇趣之物都送给你。”
众神掩面而笑,却无一位出言训斥,如渊因此得知这位受宠。他偷偷藏起那朵冰花,然而在回到东海后,冰雪接触到人间烟火气,于他眼前缓缓消融。
几千年前的往事拨开重云,在他眼前重现。他想静心,但总是不可自控地想到东海下累累白骨,又想到站在云顶,意气风发的存雪。
然后数千年时光轻掠过,凡人渐渐摸到修炼法门。他们尝试着去了解天道,尝试着去吸纳天地灵气,融汇日月精华,而天宫秉持公正原则,亦对人族敞开了怀抱。
天神与人仙并非同源,因此多有摩擦。以存雪为首的天神一脉轻视人族,但就连存雪也未曾想到,前任天帝挑选继承者时,竟会越过他这天神之首,选择了初入天宫未久的人仙慕华。
当初龙族脱离妖籍,回归天界,如渊身为东海太子,站在队伍最前列,四顾张望间不意瞥见天帝身边一位少年,那便是正得宠信的存雪。
不过是一眼看穿他身有妖血,想利用他的杀性……
——明面上的示好,却是在为即将进入天宫的人仙而作准备,提前将他拉拢。
那时的天界众神,奉天帝为共主,而龙族刚刚脱离妖籍,为天生神一族所承认。如渊正是东海最后一条身有妖族血脉的青龙,他的血统并不纯正。
如渊无声阖眼,耳畔似又响起存雪当日之语。
突然,如渊脑内纷乱,无法继续回想。额角传来阵阵抽痛,数千年的时光在他心底揉成一团,分不清谁先谁后,说不穿孰是孰非。大神木上飘落一片绿叶,落在如渊发间,他勉力抬手,将其拂落,感到许许多多面孔在他眼前依次晃过,顷刻间又消失无踪。
“你若不想见人,躲起来就是了,若有谁登门挑衅,令你不满,你大可上报给天帝!”如渊挣开他,高声道,“无人想加害于你,是你深陷往事,难以自拔!就算当年闹得再大,风波也已平息,你何苦固执己见?那对你有害无益!”
“你去哪里?”存雪扶着墙壁站起,想将他追回来,却见他摆了摆手,大步走出藏书阁,往大神木方向行去。
存雪自天帝手中接过新铸成的四方大印,走下高台,将其分发给四海龙君。经过东海队列时,他抬眼看到龙王身后那名太子,兴许是合了眼缘,竟趁着天帝不注意,变出一朵冰花,悄悄递给如渊。
存雪勃然变色,支起半身,抬手直指如渊:“当年若非你临阵倒戈,要将我吞噬,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千错万错皆是你错,你有何立场来指责我!”
那是如渊对他产生念想之后的事情。
尾音尚未尽,如渊低吼一声,抬起龙爪在存雪颊边抓出一道血痕。存雪拍开利爪,将如渊向下一扯,温热唇舌霎时与脸颊相贴,倒不像主人在给凶兽喂食鲜血,更似情人交颈,缠绵悱恻。
盯着他看了半晌,存雪又伸手去拉他,却被他拨到一旁。如渊撤了阵法,拾起地上那本书,出了内室,又走向藏书阁正门。
“你以为天帝想要你除去凶性,恢复如常,却不知她是在利用你打压我,想让我孤立无援,只能任她摆布,由众神将我揉圆搓扁。”存雪凑在如渊耳边,语速飞快,又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叽叽咕咕直笑,“你分明知道他们每日都来,变着花样恶心我,居然无动于衷,这就说明她的阴谋已成功了一半——”
那时天界还没有慕华,更没有慕华的师弟风仪,历任天帝皆由天生神担任。用存雪的话来说,“天宫尚未被人仙染指”,孤立于九天之上,与人间不相通。
后来他再到天宫去,对存雪说起此事,那人轻蔑一笑,说人间污浊,高洁之物到了人界,当然无法长存,消融便是它应有的结局。
“那时我嗜血成性,难以自抑,你以鲜血作饵,引诱我为你所用,早该想到我会失控。”如渊低声喘息,片刻后又问,“在你心目中,我与你豢养的异兽,是否没有什么不同?”
存雪被他质问,心头无名火起,马上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瞪住他:“你我互惠互利,又非一次两次,现在来装清高,不愿与我同流合污,早些年怎么没有这种骨气!”
站在云端向下望,人间已是深秋时节,而天宫神木依然葱茏,树叶苍翠欲滴。如渊背靠神木坐下,摊开书放在膝上,想试着重新绘制阵法,却心烦意乱,仅仅画了两笔,便无法继续。
如渊骤然转醒,正欲起身逃开,却被存雪按住后脑,用力压回原位。呼吸交错间,又闻得癫狂大笑,存雪抬起手掌在他背后抚摩,咬着他的耳朵,逼他听自己将天界众神痛骂一遭。
“你比它们更高一等,这便是不同。”存雪感到他这话问得奇怪,但仍是回答了,如渊听到答复,久久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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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意思吗,你告诉我!”
那些形象中,有如今的天帝慕华,亦有其同门师弟风仪;有两任妖族之王,亦有天帝传人;很快,他们的面貌融进浓雾,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