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
我点头。
“怎么杀的?”他微微后仰,半支着一条腿戏谑地看我。
回忆里的血色分外真实,从喉腔喷涌出的灼热,封掩话语。我只好平伸出手掌,若无其事地在颈前抹了一下。
四目交对,一时间只剩车辆不绝的川息声。我想从他深夜般邃静的眼底看出些什么,却又怕梦境成为现实,下一秒弗里德里希街道的灰砖地面便泼染上我的鲜血。
可他只是轻笑一声,等待红灯灭熄,坦然道:“的确是我的风格。”
橘红光圈终于消散,他踱下人行道,又回到冷清的季子,招呼我,“小川,走了。”
绿灯示人通行,也宣判我的重生。
我们的公寓在距离学校西侧五百米左右的勃兰登堡附近,隶属于克罗伊茨贝区,周遭大多集中行政商业楼,算是治安最佳的首选。
除此之外,我作为林氏的少东,身边自然少不了壁垒森严的层层暗护。父亲对我的看管尤为夸张,仅是从公寓到学校的路程,他便要派两辆轿车,和六至八名保镖与我同行。
可我根本不需要,只要Jade在我身边,我就安然周全。
他护了我六年,从慕尼黑到柏林。
他以王小秋的身份唯喏进门,以林季子的身份堪当手足,以Jade的身份称衬爱人。
在外人眼里,我是林家正统,是林关中独子,中塑无二的继承人。我在台面上,管父亲收养的季子叫弟弟,我对他的关心是同情,我对他的心疼是怜悯。
但没人知道,他对我的爱,才是施舍。
在我们独处的时间里,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索吻是奢求,舔舔手指是奖励,见他眼色,我才敢决定能不能摇尾巴。
他眼里的林本川,是个笑话。
事实上,我从没抵触过他,甚至是父亲领他进门的那一刻。我只是开心,开心同龄的男孩陪我玩耍,我不用再学着做一个表里不一的西欧绅士。
慕尼黑的夏天不长,比起炙热,更像暖春。季子初到德国,半句德语都不会说,为了迎合父亲,他也不肯开口说国语,每天见到我就会躲远,埋膝在昏暗的角落。
我生性软弱,内向腼腆,更是不可能主动同他说话。我们一天里相遇的时间仅仅在餐桌边,他坐在我对面,Cao.弄着并不熟练的刀叉。
下人们表面上对他礼善有加,为他准备与我同等待遇的吃食衣物,但背地里Yin暗猜忌的说法,下流不堪,常气得我大声质骂。
他是我的弟弟,哪怕只我一人愿意承认。
转学手续办妥,季子开始跟在我身后上学,我教他的第一个单词是他的名字,Jade,杰德。
他在口中默念了几遍,然后反问我:“you?”
我不能理解。
他复而指着自己,小声说:“Jade,me.”接着手指转向我,“you?”
我明白了,微笑着说:“Ben.”
“Ben...”
他复述了好久,最后告诉我,还是小川好听。
我们读的是私立学校,绝大部分是本地人,南德经济算好,外国移民也多,但即使如此,白人该有的种族歧视依旧没少。
保镖可以护我到校外,但卫生间隔间里的羞辱、课堂上莫名端闹的恶作剧、廊墙角隐蔽的推搡殴打,是脱离监控范围内的不可查。
一只羊落了单,最可怖的便是遇到狼,更何况是一群狼。
他们变本加厉,从单纯的言语奚落,到抢夺钱财,乃至于光天化日把我逼在墙角,让我脱下裤子当面尿尿。
天知道那是镂空栅栏,外面正对着过人的街道,我不肯,硬着头冲出去,却被几人拖住扔回草丛里,狂暴地撕扯着衣服。
空气里夹杂着难听的话,我死死按住裤带,拼守最后的防线。
“ei?er Arsch!”(哟!屁股挺白啊!)
“Ha ha ha...”(哈哈哈)
“Schei?e!Ich war hart.”(Cao!我都硬.了。)
我咬紧嘴唇,喊他们滚开,身下的石块用力抵住我的后腰,越挣扎,血痕越多。我怕极了,只得把警告变成乞求,挂在眼角的红润shi意,却增添了他们侵犯的怒火。
上衣被撕破,小腹大面积地暴露在空气中,我难顶绝望,浑身一紧,尿了一地。
“Schei?e!Er hat si die Hose gemacht.”(Cao!他尿裤子了。)
为首的白人男孩啐了一口,直骂我扫兴,说我的尿.sao味脏了他的手,还坏了兴致。
临了他们警告我下次乖点,我颤抖地缩在墙角,涕泪齐下,连跳起来咬他一口的力气也无。
可他们没能回头。
季子从后面冲上来,一脚踹倒了高大的‘领袖’,他那时才和我一般高,在发育健全的白人男孩里像只鸡崽一样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