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上古五帝消亡,沈家做为唯一的神族后裔,在这片大陆之上已延续了几百年的兴盛。不管朝代的变化、历史的变迁,依然屹立不倒。其中原因不过有三:一是作为上古神族的后代,世代掌握天下辛秘之事。二是传家的上古圣物血灵珠,有颠覆天下的威力。三,便是对家族子弟的严格教养。
至启朝建立,家中子弟多为上卿。至沈家宗主沈醉在武帝时官拜左相,连带着一些得了青眼的家仆也能入朝为士,沈家早已权倾朝野。因此,沈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
启朝以礼制规矩天下、以乐舞教化世人,也颇为重视军功。然而若是想要超越等级、出生,便只能靠名士和望族的推荐。因此,沈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
左面排着送礼求荐之人,右面排着想来充作杂役或卖身为奴的。若见沈府的人出来,左边的便拼命摇起自己的名帖、干谒诗,右边的便卖力晃起户籍、卖身契。
因平民只能穿葛布麻衣,远远望去就仿若两群迎风招展的秋后蚂蚱。久而久之,倒成了皇城里的一道风景。
当沈归宁下车之后,这些人便一齐涌到了沈府门外的高台旁,屏住呼吸来看这个闻名皇都的瞎子。守门的亲兵连忙将这些人隔开来。
沈归宁深吸口气,将手离开了沈三和绿珠的搀扶,挺直背脊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决不能在沈府的大门前丢了颜面。
一步、两步、三步……沈府正门前的高台总共一百九十八步,长阶七级一组,走完一组,再行七步便到下一组。最后二十一步后,便是前门高高的门栏。沈归宁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步一步的数着自己的脚步向前。
顾莫言一溜烟爬起,使坏地伸出脚去,偷瞥了一下沈三的位置,又默默地收回脚来。
“小哑巴,在磨蹭什么呢?”绿珠放缓脚步,朝他催促:“知道你眼前的高台被人叫什么吗?启朝的人都叫这里跃龙台!意思是进了我们沈家就是鲤跃龙门了。也不知公子看上你什么……”
话音中,沈归宁倔强挺直的背影已渐行越远,顾莫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
当他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跃龙台,不由得微微长大了嘴巴。
只见高台前左右两边各立了一只一人高的青铜麒麟兽,每一组石阶的平台上都站立着身穿银色甲胄、腰带佩剑的沈府亲兵。石阶蜿蜒,高耸入云,仿佛看不到尽头。灰墙上靛蓝色的琉璃瓦折射着黄昏太阳的光线,比起豪华的皇宫,更显得庄严、肃穆、还有神秘。
进了沈府,左右两边是长长的回廊,中间是一个诺大的广场。此时,正四面无人。见沈归宁跨入大门便放下扬起的嘴角,顾莫言不由得在心中忒了一声:装模作样!
不一会儿,出来几个迎门的家仆,向着沈归宁拜了拜,便朗声道:“公子,宗主已经下朝回来,让您立刻去书房见他。”
沈归宁歇下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向着声音处微微颔首,侧身吩咐沈三:“带小哑巴去管理奴仆的刘管事那里核实良籍,登名入册。我去去就来。”
“不用了,老爷已经知道公子带了个人回来,吩咐把这小哑巴洗干净,也带过去给他瞧瞧。”
“父亲怎么会知道……”沈归宁愣了愣,立刻缄默下来。
那些家仆穿的是和沈府房顶上琉璃瓦颜色一样的靛蓝色布衣,头扎同系帻巾。绿珠和沈三向他们做了礼,连忙提溜着顾莫言下去刷洗。
顾莫言看了看沈三身上的青衣和绿珠的淡绿色衣裙,了然了这些家仆的身份并不一般。
当顾莫言被刷得快脱了一层皮,又被提溜着出来。套上一件麻黄色通衣,一路被沈三和绿珠带着飞奔,穿过了一片庭院又一个回廊……终于被两人带到一个气势磅礴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那院子的墙比所有的宅院都高,沈三和绿珠朝着院门口站着的几个穿靛蓝色坎肩、带着武士头巾的人极恭敬地礼了礼:“各位哥哥久等了,我们……”
“知道了”,守着院门的人摆了摆手,瞅了瞅顾莫言,便揪着他进到了里面。
绕过长廊,经过一片荷花池,顾莫言终于被带到了一个门窗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前。
已是盛夏,房间里居然还熏着暖炉。顾莫言摸了摸膝盖下柔软的毛毯,感觉一道道热气接踵而来。
前面,传来了鞭子的声音和几声沈归宁的闷哼,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今天,你去宫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被迫在婉娃殿里与皇帝鬼混,而是因为除了你,那些世家公子里没有一个是继承家业的。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接着,又是一阵鞭子的声响。
—— “说明,现在所有人,所有人都当你是个废物!可以肆无忌惮地辱你!一个残废还敢带回来一个小残废来养?你是在怜悯那人,还是在自轻自贱?你本来已经是个废人,如今还心慈手软,以后如何继承家业?”
“让那小东西滚进来!”随着一声威严的男声响起。给他带路的人用力地将顾莫言抛了进去,从外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