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壮士。现在还没对我动手,是否是因那贵人的吩咐?我看你们既不是求财也不是劫人,可是要物?”
“嘿,这小美人儿可真上道!”众人哄笑一声。
领头的“刀疤脸”朝他靠近了一步,用沙哑难听的声音道:“听说沈家的传家之物“血灵珠”在你手上,可否借来一看?”
沈归宁挺直背脊,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血灵珠是沈家的传家之物,怎能说借就借说看就看?沈家是启朝的第一大族,上古神族的唯一后裔……普天之下,除了垂帘听政的大长公主,谁敢招惹?让你们来劫车的不会就是她吧?”
“我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刀疤脸”沙哑难听的声音继续响起,脚步却明显一滞。
沈归宁动了动耳根,知道自己所猜未错,于是换了副可惜的神情仰天长叹:“是啊。九重炼狱生不如死,大长公主也一定许了诸位诸多好处……可各位壮士,能否听归宁一言?大长公主权倾天下,既找到你们行隐秘之事,为何会毫不忌讳地托出真实身份?她是不怕走漏风声?还是因为……拿到了血灵珠,便会将你们一一灭口?”
听身周寂静无声,沈归宁知道死囚们已有疑虑,再次加重了语气:“启朝等级森严,就算你们没被灭口,侥幸得到赏赐,脸上也必有刺青、黥字,再加上一个带着血印的妖奴……又能上哪儿去?难道还想再回那生不如死之地吗?”
此话一出,向他围拢的步子明显缓了下来。
沈归宁觉得火候已到,终于放柔了声音:“可,若是各位壮士放了我......待我回到沈家,不仅拿到的好处可以翻倍,我沈归宁还能送上沈家的路引,让沈家的暗卫护送你们离开。只要有沈家的路引,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大长公主也奈何不了……”
“当然,若壮士们今后没有去处,也可加入沈家的暗卫。要知道整个启朝,只有沈家的暗卫可以覆面出行……你们有多久没去过闹市了?真的再没有任何亲人在世?既然已经出来了,难道不想去看看?”
“当家的,他说的有理!”贼人们终于被他的话打动,对着领头的“刀疤脸”一阵嘀咕。
“刀疤脸”暗忖许久正准备开口,阿狗已拖着石锤走了过来,站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屑道:“整天蒙着张脸被人使唤,和做狗有什么分别!”
“呸呸呸!阿狗,你从小被关在九重炼狱,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狗!”一个贼人显然已开始着急:“说句不好听的,这乱世人不如狗。给沈家做狗,便是当人!若不是当家的把你带出来,你现在还在九重炼狱里做狗!”
另有人指了指自己被割掉的鼻子:“当家的,你不要听阿狗乱吠!这人说得有理!我们这样子,就算有再多钱财,到哪里不会被人揪出来?何况,还有个身有血印的累赘!”
吵吵嚷嚷之中,阿狗似乎想起了什么,拿着石锤的手开始颤抖,“我不要做狗!我要当人!”
沈归宁寻着声音向他望来。从湍急河流上吹过的山风带起他的衣袍,让立在悬崖之上白若冠玉的他衣袂飘飘,仿若谪仙般悲天悯人。
“可身为妖奴,若连活都活不下来,你怎么当人?”
阿狗似乎被当头一棒,咬牙看了沈归宁许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先是愤怒,再是惊艳,然后惶然大悟,用手指向了他:“你是个瞎子!凭什么要我当狗?”
阿狗的无心之话让“刀疤脸”打了个激灵,他朝沈归宁冷哼一声:“小残废!凭你说话也算?启朝等级森严,身有残疾之人连个贱籍都不算上,就算你是沈家宗主的儿子,沈家的那些族老不找你麻烦?何况长公主如今还要扶持你们分家的为她所用......若是信了你,明年的今日,怕是我们的坟上都长草了吧!”
其他的贼人也幡然惊醒:“当家的,这残废耍我们玩儿呢!快抢了他手里的东西,让我们玩死他!”
沈归宁立刻收了脸上悲天悯人的神情,在心中暗恨那个叫阿狗的让自己功亏于溃,抄起剑来直指声音之处。离他最近的几人被剑锋扫过,后退了几步。
趁这一瞬,沈归宁自怜又可惜的扬了扬嘴角,“若非万一,我沈归宁是最惜命的……真是不甘啊。”
说着,向着湍急的河流纵身一跳。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旁吹过,他按紧了放在贴身之处的血灵珠,闭上了双眼——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一个月前的边塞小镇,许娘将他的头发束起成髻,告诉他父亲已叫人来接,并让他平生所学一一给她考校。
那天,他刚满十六,许娘还亲自为他下了寿面。为了让她高兴,他第一便无比虔诚地跳起了祭舞。待到乐舞将尽,许娘却让他停了下来,“不对,手高了。贵族公子,六艺皆习,礼、射、乐、御、书、数缺一不可。尧有《咸池》,舜有《大韶》,祭祀乐舞胜在雅正端庄。你把面吃了,等等娘亲。”
沈归宁哽咽了一下,吃着味道古怪的面条,等着第一次称自己为娘亲的许娘。
——她年少之时艳冠国都,极善礼乐,是祭祀大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