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他第一天到我家时几近泪涌的痛苦面容。
——“他没有流泪。”
“但我觉得他在哭。”
“门没有锁,”我叹了口气,“进来吧。”
他拧开门,但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一道闪电劈过,在他和门前割裂出深深的明暗对立。
他在暗中,灰黑的夜色笼住上半张脸,那光亮乍明的惊鸿之间,我只看见他润红的唇。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的沉默似乎演变成了一种拉锯战。
他一直在凝视我。
这感觉很奇怪,他是那么柔弱顺服的绵羊,此刻也会让我突生一瞬怪感,宛若吃嫩鱼时被细细小小的一根刺卡住,而你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嚼烂它的。
在下一道雷响起前,他终于轻声细语道:“先生。”
我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等他挨过来,我摸上他的手。深秋的夜雨带来极快的降温,从走廊一路过来他的十指宛如冰凉凉的玉石,透着没有生气的冷。
“你穿的太薄了。”我捏了捏他身上的丝绸睡衣,“你要是发烧了,我会很难办。”
单青纹低声道:“如果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捂着他手的动作一顿。
“那就扔掉吧。”
他的声音太低太柔,掩盖在急促的雨击之下。若不是我全神贯注地关注他,也会错过。
听清后,这句话蕴含的深重意蕴让我瞳孔一刹震颤。
——近似的话,在遥远的从前响起。
“若你觉得烦,可以放开手。”
彼时被揪住领子抵在柱子上的男生对面前的人说道。
那人紧锁眉头,冷峻的面容上满是愤怒和压抑。
与单青纹不同,男生始终昂着头,带着颓艳的张扬,笑着继续说:“可问题是,你能吗?”
……
我放开单青纹的手,顺着衣料慢慢上移,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蓦地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扯到床上!
“啊!”他短促地挤出来一声惊叫,顿时慌乱地想要爬起来。
而我一边从后面揽住他的腰,一边干脆利落掀起暖绒的被子,把人一股脑塞进去。
随后我也钻进被窝,把蹬腿的白兔子抱放在怀里,让他半伏在我身前。
“……”他渐渐安分下来,僵硬的四肢肌rou舒展松弛,开始回暖。
刚才一番挣扎,我俩的睡衣都半开不开。我靠在床头枕上,隔着皮肤,能感觉小腹处传来一下下热腾腾的心跳。
我第一次将他抱紧了一些。
“抱歉,我不该迁怒于你。”我拨顺他的黑发,认真地道歉。
没有任何敷衍,我清楚自己的状态。如今的我仿佛躺在曲面壁上,扣烂指甲也要紧紧抓地,不让自己掉入腐烂的情绪池。
但苦苦抑制太久,遇到做过错事的乖孩子,就容易引爆。
可没道理他要为我的任性买单。
单青纹埋首在我怀里,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当真心实意地道完歉后,他仍没有抬头,但我的腰渐渐被勒紧。
随后,在惊愕中,我察觉到有温热的ye体洇染开。
“……”
“足够了……”他将整个躯体蜷缩起来,窝在自己认为暖热的安心之地,“我永远不会对你有任何怨尤。我那么渴求你,你该知道,你要知道……”
我闭上眼。
在一切虚无的深夜里,他的泪如同窗外的秋雨,“我害怕,我厌恶这样的暴雨天。黑色的、喧嚣的,却又沉默着……不管我逃到哪里,都如影随形。可我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我只能来找你……”
记忆里暴烈的雨水兜头浇落,泥水淹没他,四周都是高高低低模糊不清的黑影,它们围起来,像压城的黑云。
他的皮肤很疼。哭泣、哀求,混合着叫嚣与狂笑,劈头盖脸砸来。
然后——撕裂他。
我的唇忍不住颤抖,他哽咽的话语像濒死的白天鹅:“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住,我受不住……”
所拥抱的这具柔软rou体抽咽着,弓起身震颤着。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就听不清了,微弱的耳鸣如涟漪散开,搅动脑海里的神经。
我摁住单青纹,低头狠狠吻上去。
那一刹那,我触碰到淌血的深谷,然后被谷底冲撞的暗风席卷。
太疼了,我想。
我不该让他说的。
也是第一次,我对他产生可谓五味杂陈的感觉。
“为什么?”我含吮他的唇,眼睛却落在虚空处。
究竟怎样,才能倾注感情到如此地步?
他并未回答我,我也猛然意识到这近乎私人的好奇并不该出现在我和他二人之间。
我放开他被啮咬的艳红水润的唇瓣,轻轻吻上他泛红的眼角。
很淡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