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沈垣没能吃上孙覆洲的晚餐。
他想怂恿孙覆洲把他从医院偷出去,去医院后街的夜市吃烤冷面,但孙覆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然后打算点一堆外卖。
可这个点儿,骑手送得慢,沈垣醒了之后吃过医院餐,孙覆洲却是结结实实逛了一下午轮椅店,最后他实在饿不住了,还是决定上门自取。
灶火烧得旺,炒面的老板娘撸着袖子颠锅,只穿件单衣还汗流浃背。
孙覆洲窝在露天座位上,裹着大衣,总觉得这个年过得格外长,从大年初一开始就在忙案子,如今快结了,这个冬天却还没过完。
事实上立春已经过了,偶尔回暖,白天就会明媚如四月。
孙覆洲双眼放空,无聊地看着这条小吃街上来往的人群,两旁卖力的商贩,这样的步行街,樰城有许多条,它们一样的窄,一样的乱,但也同样热闹,同样令人熟悉。
黑啤酒会所不远处前两年也有这么一条步行街,当时整个西水区还没有这么大刀阔斧地改,许多角落仍保留着生活的气息。
今年是他来樰城的第三个年头,城市的变化很大,但他却一直没什么长进。
市局的工作群在下班以后弹了好几则通知,都是关于工作的,时间紧任务重,看起来又是加班的一天,可最闹腾几个也只是在群里抱怨了几声就销匿了。
老板娘将打包好的炒面放在他面前,很快又去做下一份。
孙覆洲拎着一堆外卖站起来,手机早就揣进了口袋,远远的,他就看见医院的后门开进去了一辆豪车,这个座驾不便宜,以前他爹也开的这款。
他将脑子中这些混沌的想法清扫干净,迈步走向医院。
“......这事你干得不错,等你伤好了给自己放放假。”
孙覆洲刚走进病房门口,房间里就传出一个声音,不年轻,有些沙沙的,但中气十足,语气轻松,好似在闲聊。
现在时间刚过七点半,不算晚,但探病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病房的门也没关上,大剌剌地开着,他往里看去,那个说话的人就站在沈垣的床尾,从侧面看是个中年人,头发短短的,鼻梁很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身材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很结实,没有像其他中年人一样听着硕大的啤酒肚,穿着价格不菲的灰色西装,踩着皮鞋,身上有些酒味飘过来。
孙覆洲刚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是,男人就侧过了身子,探究地看他。
孙覆洲脸色没有被发现的错愕,也没有表现出对他好奇,只是特平淡特自然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去。
放下病床上的小桌子,一堆冒着热气的打包盒被掏出来,还剩一些零食饮料被他收拾在了一边。
中年男人默默将他打量了一遍:“这是......?”
沈垣眼中划过一丝不安,然后缓缓抬眸,不以为意道:“我小男朋友,担心我,非要来。”
说完他还伸手重重楷了一把孙覆洲的脸,手擦过的地方微微红,男人的脸不像女人那样柔软滑腻,有些糙,鬓角那儿短硬的发茬有点扎手。
孙覆洲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拉下他的手:“别动,你手腕脱臼了,虽然消了肿,但这么扭着还是会疼。”
沈垣心虚地将手叠放着,赵颂把他弄过去的时候怕他反抗,于是先把他的手弄脱臼了,今天醒后,见它消了肿,便直接拆了绷带,还以为这人不知道。
怪不得肯乖乖帮他丢垃圾。
中年男人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只觉得这是沈垣新找的男人,没大放在心上:“原来是弟妹,沈垣这小子混,你可别跟他计较。”
弟你妹的妹!
孙覆洲心里直翻白眼,表面却十分乖觉地点点头,继续将打包盒一一拆开。
沈垣看向男人:“周哥别逗他,他没见过世面,等会得罪您了。”
周洋和蔼地笑了笑:“瞧你说的,我也就年轻的时候脾气坏了一点。”
沈垣点头:“周哥说的是。”
“行了,我也就顺路来看看你,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亲热了。”
沈垣碰了碰孙覆洲:“替我送送周哥。”
孙覆洲给他拆筷子的手一顿,最后还是认命地换上笑脸送人去了。
走到周洋身边时,他佯装热情,坐了一个请的动作。
作为刑警,孙覆洲没少跟人打交道,各型各色的人都接触过,从而也就形成了一种观察的习惯,从一个人的衣着,谈吐,表情,等等外在可见的一切,去一一对应他的内心,虽然不会完全正确,但对于本真会有迹可循。
身边这个男人,体面,讲究,有钱,结实,长相有些凶,但充满书卷气的细框眼镜很好的把凶相压了下去,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细纹都已经显了,皮也渐渐有松的迹象。
一直到电梯口,周洋才转过来对他说:“行了,小伙子就送到这吧。”
孙覆洲点点头,看着电梯在这一层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