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凌海转任来樰城的时候,正值盛夏,热意逼人,七月中旬的太阳,整日整日地烤着。
孙覆洲还记得,当时自己只用了一个行李箱,就把凌海家里的东西装空了。
他的调职申请,春末的时候审批结束,但他父亲的案子六月底才开庭审理,所以,他不得不耽误了一段时间。
贪污受贿,孙国昌最后被判了八年,公开庭审的时候,孙覆洲在家睡了一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才毅然决然逃到樰城,却没料到孙国昌也被分配到了樰城的监狱。
现在想起来,可能是他过于玻璃心了。
也许当时,他的痛苦过于表面化,刚来樰城那天本来需要直接上岗,刘承凛特意宽了两天假让他调整状态。
为了不辜负友人的好意,孙覆洲白天在樰城街头闲逛,晚上就找地方喝酒。
第一次见到沈垣也就是那段时间。
那时候的黑啤酒会所只是个的小破KTV,装修和经营,跟红艳艳洗脚城的审美相差无几。当时的一楼是个小厅,桌子都很小很旧,还有一些凳子都不配套,但好在人少,环境惬意,可以一边听歌一边喝酒。
孙覆洲以前是瞧不上这种地方的——他不爱喝酒,需要参加的酒局都在高档酒店——不过现在不行,他兜里比脸干净,要不是去大排档显得太孤单,他也不会溜达到这儿。
那天是第二次去到这个KTV,当时孙覆洲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碰到沈垣被揪着头发,从店里面被人拽了出来。
当时的沈垣还很年轻,不是指长相或年龄,而是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就是一种初生牛犊的年轻——他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只知道红着眼睛大声的叫骂,不知道什么叫胆怯,什么叫妥协。
两年前的西水区还没有繁荣的商圈,只有无数待建的地基。黑啤酒KTV周围的羊肠小道多得数不胜数,周围被低矮的楼房围着,一转眼,人就被拖进了某条小巷子。一般这种事,路上的行人哪怕看到了,也只有视而不见的份。
孙覆洲也是其中一员。
老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没那个凑热闹或见义勇为的心情。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走进KTV却发现酒没法喝了,那群人把KTV一楼的小酒厅砸了个稀巴烂。孙覆洲局促地站在门口,店里哪哪儿都倒着桌椅,根本无从下脚,直到服务员抱歉地跟他说无法接待。
一股无名怒火从脚底下窜了出来,从他在凌海侦办的最后一个案子以来,他一直过着不喜不悲的生活,无数没得到释放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将他压得喘不来气。
调职,破产,被质疑,被非议。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到现在,喝个酒都有人砸场子。
那些孙覆洲想要尽力漠视掉的,其实到最后都只是用了一种“逃避”的方式解决了。
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永远都是问题。
旁边的小路里时不时传来叫骂声,和拼铃乓啷的砸东西声,应该是那个年轻男人反抗时发出的。
孙覆洲想——这无关他的身份或社会责任,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发泄的方式,跟一群人打架,应该挺爽。
孙覆洲不知道自己冲进那条小路,站到沈垣身边时,他有没有觉得自己有如天神降临一般高大伟岸。
对面的人有七八个,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相比起来,身量单薄的沈垣简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瘦猴。
当然,这个第一印象,在他看到战况以后就打破了——这瘦猴虽然狼狈,却是个挺能折腾的主。
连用牙咬这种招都使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脸上有个新鲜的大牙印。
趁着战场正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暂停的片刻里,孙覆洲将蜷在墙角的沈垣拉了起来,这个年轻男人与他一般高,手腕摸着没什么rou,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孙覆洲盯着他的后颈以下,骨骼在皮rou下微微鼓着,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彼时的沈垣还没在胳膊上整那些纹身,两天胳膊干干净净,加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整个人的形象就一刚毕业的大学生。
孙覆洲瞧他眼眶发红,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只见沈垣的动作一顿,随后晃了晃头,将自己的手从孙覆洲手里抽了出来。
对方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便不住地打量他:“你他妈谁啊?”
孙覆洲扫了一圈,他们群殴沈垣的时候,应该没把这个年轻人太当回事,除了几个拳脚出力的男人离得近些,其他都围在四周。
孙覆洲脑子一热,看准了那群人中间留出的空隙,出手将沈垣推了出去,自己也就近撂倒了一个大汉,跟着沈垣一块往外跑。
不过对方也不是傻子就站那等着他们跑,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就是那个被他撂倒的大汉,孙覆洲的腿被他扯住,于是他就只能照着人家的脸踹了出去。
同时,沈垣回头踹了另一脚。
那个大汉的脸,孙覆洲当时没有刻意记住,他只记得逃亡成功后,沈垣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