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覆洲从两米多高的墙头掉下去时,脑子闪得都是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走马灯,回忆闪到最后,就只有一个问题围绕着他。
是哪个孙子给他脑袋开了瓢儿?
墙的这头是小区的花坛一角,底下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沈垣敢一声不吭拉着他跳下去就是因为有这个天然的缓冲垫。
可谁也没想到,孙覆洲只是慢了一秒钟,就被某个爬上墙头的混混用啤酒瓶开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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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个冗长又零碎的梦。
光是五彩斑斓的白,将他的梦境遮盖得虚无缥缈,不仅视觉被盖住了,听觉也毫无作用,五感尽失的体验也不过如此。
身处梦境的他,只觉得眼前的路又黑又长,只有笔直的前方有明亮的光。
他玩命地跑了很久,身后的人影也越拉越远,最后他一闭眼,直直地冲进汹涌人海,再回头,确认自己甩掉了尾巴,这才扶着墙喘起了粗气。他抹了一把汗,刚刚那一顿跑,都快把自己颠吐了,好在旁边的人及时给他递了一瓶水,他那颗娇气的胃才停止了抗议。
他转了转视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条步行街上,此时是夜晚,路边的摊贩卖力的叫卖着,人chao拥挤,竟是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去。只有面前的男人和他一样,狼狈地喘着气,汗水直接从额角滚落了下来,然后划入衣领。
男人忽然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看过去,具体的模样已经不清晰了,那栋建筑就像裹了一层浸了油的白纸的画,模糊不清的刻印在记忆里。
他意识到男人是在邀请自己,刚刚还在一起逃亡的生死与共之情让他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连就在梦境以外的他都觉得热血之情溢于言表。
之后的梦就愈来愈碎片化,一帧一帧地停顿、播放,然后没等他看清这一幕,下一幕就闪了过来。
直到最后,他软着胳膊撑在桌上,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仅从一个轮廓的重影来看,对方的状态也和他一般。
他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问了男人的名字。
“沈垣。”男人这么说。
从这个名字出现的一刹那,那层始终蒙在梦境之上的油淋淋的纸,呼啦啦地被揭开,晕着他眼镜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白光消失了,耳畔逐渐清晰,眼前逐渐清明,杯子里的酒喝进胃里却好像浇在了他脑袋上,冰冷的酒水沿着他的眼皮,嗒嗒地往下滴,有些挨着眼角,渗进了他眼睛里,竟是又酸又涩。
“你要记得我,我叫沈垣。”
彼时,这个只穿件陈旧的白色工字背心,两条胳膊干干净净,一身清风明月,阳春白雪的男人,正红着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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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覆洲费力得撑开沉重的眼皮,毫不意外地和白花花的天花板来了个深情对视,此时他的脑袋蓦地空了几秒,随后又在下一秒里一下涌进了无数的记忆。
包括他的洗脚城一日游是怎么变成动作片现场的。
“老刘——”孙覆洲一开口,声音陡然劈成了两半,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刘承凛正跟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聊聚众械斗的处理方案,听到他的呼唤,正在说的话就啪嗒一下断了,吐了口无奈的短气,只能不好意思地跟民警道了歉。
“怎么了,孤胆英雄?”刘承凛走过来,俯视着他。
“水…水…”孙覆洲Cao着一口公鸭嗓,跟濒死的病人一样气若游丝,他自己都怕下一秒就能吐出两口血花来。
刘承凛弯腰将病床摇了起来,然后倒了杯温水递到孙覆洲的嘴边。
孙覆洲咕嘟嘟地灌了一大杯下肚,总算活了过来,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扭动脖子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不像医院的病房——天花板很低,房间很小,窗户只有巴掌大,看着就憋闷,喘不过来气。
他讷讷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然漆黑的夜色问:“这是哪?”
刘承凛说:“诊所。”
孙覆洲转动了一下头颅,后脑勺像忽然凿进了一根锥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Cao,头怎么那么疼。”
刘承凛都懒得训他了:“能不疼吗,缝了三针。”
孙覆洲只能尝试着动动僵硬的脖子:“我怎么过来的?”
刘承凛在床边的凳子墙坐了下来,耐心的给他答疑解惑:“你跟沈垣掉到了小区里,派出所的民警联系不到你们,他只能背着你就近找了个诊所。”
孙覆洲努力转动着脑子,他被开了瓢之后的记忆完全为零,突然想象了一下沈垣背着他走街串巷的画面,满满的违和感直扑面门。
刘承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开你脑袋的小子暂时关在附近派出所,其他的都没抓住,你要去看看吗?”
孙覆洲抓着被子的一角,随口一问:“晚点吧,沈垣呢?”
刘承凛说:“处理完伤口就走了,说要参加晚宴来着。”
孙覆洲愣了片刻:“他受伤了?”
刘承凛慎重地点头,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