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邱云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给自己包成了个粽子出门,挤下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三步并作两步猪突狗进地冲进市局办公大楼。
上楼时,她一面挣脱着将羽绒服从身上扒下来,一面脚下生风将楼梯踩得噔噔作响,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势。
刚走进办公区,邱云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刘队他们来了吗?”
没等同事做出回应,她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声咳嗽很容易听出来者何人。
“孙副!”邱云连忙迎了上去,手里还抱着一团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羽绒服。
孙覆洲带着黑色口罩,又在脸上围两圈围巾,他沉沉地咳嗽了几声——昨天在拳馆的时候脱了衣服,又发了汗,一时没注意,竟然把他折腾感冒了,要不是一大早差点把自己咳醒,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来上班。
邱云的热情一下子涌到他面前,像一阵铺天盖地的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应对。
邱云见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总算反应了过来:“孙副,你感冒了吗?”
孙覆洲吸了吸鼻子,揉了揉雾蒙蒙的眼睛:“没事,你找老刘吗?他应该快来了,今天路上有点堵。”
邱云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词汇:“没事儿,都一样,是关于案子的,……我有重大发现!”
外面的风将窗棂打的一阵乱响,但隔着玻璃和墙体的室内,踏实的地暖烤得人两颊泛红,原本在外面吹得冰冷的手脚此时也在逐渐回温。
孙覆洲绕过她,走到自己的工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觉得我帮的上忙的话,那你先说给我听也行。”
邱云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一旁,然后从平板上调出一段编辑过的视频,看得出是一段监控视频,镜头斜对着自家大门口。
就画面上仅有的内容来说,已经能看得出来是哪儿了。
孙覆洲啜饮了一口枸杞菊花茶问:“是会所隔壁的宾馆吗?”
“对。”邱云将视频快进了几十分钟,等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之后,飞快地按下暂停,“这个人叫王龙海,是会所的员工。”
画面上的人被放大了,画质虽然修复过,但还是有些失真,五官糊在一起,只觉得是一张很朴素又没什么特色的脸。
听到熟悉的名字,孙覆洲不免一愣,放下手里的保温杯:“他怎么了?”
邱云继续播放视频,直到那个叫王龙海的人再次从宾馆出来,消失在监控范围内,没多久,另一个他们更加熟悉的人从监控里有过,进入了宾馆。
孙覆洲蹙着眉,沉声道:“黄小山?”
邱云点了点头,将这个视频退了出去,重新点开另一段,这次的画面则换成了宾馆大堂。
邱云一边播放黄小山进到宾馆以后的监控,一边说出自己的推测:“黄小山没用自己的证件,应该是怕自己被警察查房,所以让这个叫王龙海的帮他开了个房间,监控也证实了二十三号当天下午到晚上他一直在宾馆。”
前两天的走访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线索指向王龙海和黄小山的关系,甚至王龙海根本不在黄小山的人际关系网中。如果不是邱云心细,把宾馆的监控从早到晚都看了一遍,可能这个线索就会这么漏掉了。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哭闹声。
邱云自告奋勇的去查看,没一会儿,她就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是…是黄小山的家属,他们去看了尸体,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孙覆洲听着楼下绵绵不绝的哭闹声,气不打一出来:“我靠,谁让他们去的?不是专门找刺激吗!”
邱云支吾着说:“是他们自己要求的,法医室里只有赵法医在,没拦住……”
她头一次看见孙覆洲生气,还是这么重的语气,一时也被吓住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孙覆洲及时地控制住情绪,心里不禁又暗骂沈垣,谁让他昨天突然要查劳什子王龙海。今天一看邱云查的监控,他那该死的直觉又开始上纲上线。
孙覆洲紧了紧两颊:“算了,去看看。”
他们下去时,黄小山的父母已经被安置在休息室,这对夫妇的情绪依旧高亢,男人还好些,虽然控诉,但措辞并没有太过火,至少沉稳得当;女人就不一样了,什么理智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在看到儿子支离破碎的身体时,母爱就不顾一切地爆发了。
黄小山的母亲个子矮小,力气却大的很,两个女警同时围着,才堪堪将她控制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
女警一边控制自己不伤到人,一边说着没用的废话,试图安抚:“请您冷静一下。”
妇人依旧嚎啕大哭:“我怎么冷静啊?那是我儿子啊!他招谁惹谁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怀胎十月的儿子啊!现在被人剁了个稀巴烂,她要怎么冷静?
一旁的丈夫也不劝,反而火上浇油,他心想:闹大了才好,闹大了他们才肯好好查,不就是丢个人?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还要脸面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