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住下的第一个晚上,冬粟花了近两个小时反省自己,奇迹般幸运地走到了这一步,不该为一点小事灰心丧气。
父亲教过他,只要能达到目标,走再多的弯路也值得。
何况腺体摘除手术是冬粟自愿的,没有理由怨愤,事到如今也没有机会反悔了。
逐渐平静下来后,他又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以及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以至于第二天起床晚了,错过了早餐。
拉开窗帘是一片无垠白雪,玻璃上显示的室外温度让冬粟放弃了开窗。
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雪终于势头转小。如果是冬粟幼时和养父母居住的小乡村,此时积雪肯定厚到能把大门封死,但这儿是应灾系统发达的帝都,地面积雪大概不到半米,看起来很松软。
楼下通往大门的主干道刚刚被清理过,满园积雪中露出一条灰白道路,车辆碾过薄薄的雪花留下痕迹,笔直通向远处的大门。
冬粟洗漱完毕,下楼询问女仆,果然得到这儿的主人已经出门工作的回应。
曾叔也不在,他昨晚离开之前介绍自己主要为温连的父亲工作,每周不定期地过来一到两次。
此外,他还看似不经意地补充,打开大门需要权限,冬粟如果有外出的需求,需要向他或者温连提前申请。
女仆请冬粟在沙发上坐下,为他端来了点心和切好的水果,便安静地退下了。
这位女仆是昨晚在门口接应的那位,年龄偏大,做事沉稳。相比之下,另一位年轻的给他倒过茶水的女仆显然稚嫩多了——当被告知冬粟作为客人在这里住下的时候,四名仆从两名厨师中,只有她露出了略显惊奇的表情。
大厅里空无一人,昨晚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厚窗帘已经换下,自然光把整个空间照得通亮。靠墙边的装饰架上,还带着露珠的素色花朵在花瓶中舒展绽放。
冬粟研究了一会儿墙上的影音设备,几分钟后终于打开了它,开始百无聊赖地换台。
曾叔真的多虑了。他漫不经心地想,一个人在房间呆着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况且这儿能走动的范围比房间大得多。
去餐厅用完晚餐之后,冬粟发现二楼最后那个房间的灯亮了。
他不知道温连有没有吃晚饭,是不是在忙,但“工作”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冬粟发愁地对着那扇房门杵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伸手去敲。
叩,叩,叩。
非常轻地连续敲了三下后,冬粟觉得声音太小,正准备加重再敲一次,耳边却忽然响起清脆利落的解锁声,面前的门开出了一条小缝。
冬粟吓了一跳,呆滞了几秒,才轻轻地推开门。
温连和昨天一样,坐在书桌后处理工作,听到有人进来,只冷淡地瞥了一眼。
\"……晚上好,先生。\"冬粟一时紧张错过了问好的时机,只好声如细丝地补了一句。随后他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假装对一整面墙的书架很感兴趣,但书架的主人没有开口,他不敢拿一本装模作样。
今天份的工作是在先生方圆五米左右的范围待两小时。冬粟刚听到任务的时候差点笑出来,如今呆了不到三分钟,才终于咀嚼到其中的艰辛。
罚站一小时啊。
更可怕的是,温连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冬粟有点发愁。这样一小时一小时耗下去,都不知能否有机会达成目的……
这也算不得不走的弯路吧?他又想起了父亲的话。
父亲确实走了不少弯路,除了花十多年培养的亲生儿子冬粟,还有那些他以为冬粟不知道,但其实早就暴露了的“备选方案”们。
还好有些弯路是有意义的,“备选方案”们碰壁之后迅速转换目标,其中一部分创造了不错的价值。
价值是无比重要的东西。腺体残疾,年龄超标,不能带来价值的omega,最后只能被扔掉。
对此冬粟感觉有点伤心,但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和父亲都没料到人生能不讲道理到这个地步,彻底放弃之后反而迎来了转机。
……如果这个转机能舒服点就好了。冬粟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膝盖。站这么久讲真有点难受。
第二天晚上老时间,冬粟还没来得及敲门,门板就从里面被拉开了。年轻的女仆手里拿着托盘,似乎刚刚送完咖啡,见冬粟在门外,她立刻让到一边。
冬粟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书架旁多了把椅子,他感激地向女仆点点头,对方却不明白他的意思般迷茫地关门离开。
“……”说实话,冬粟有点怀疑曾叔口中的“联邦顶尖服务工作者”。但是,当他看到椅子上放着一本书,就立刻收回了刚刚失礼的质疑。
即便那是一本需要两手才能抱动的文学巨作。
冬粟低声问好后,轻手轻脚地坐到椅子上,抱着那本大巨头试着翻了几页,发现枯燥得完全看不进去。发了一会儿呆,他开始偷看温连。
先生正在处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