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机甲阿修罗以一只右臂、一柄狻猊宝刀独守殷县南城门,一夜之间剿灭靖王军六千人的捷报刚发往京城,中、南两道防线的战报,也送达了刚踏入东郡,尚未来得及喘息片刻的崔狻和谢九龄手中。
中部防线虽无太极甲坐镇,面对的威胁最少,更被崔狻的陷阱引走沿线六千Jing兵,压力大减,妙华公主得以专心修筑工事。她本就是营中三位机关师里最擅长大量复制成品的,带着中部兵力有惊无险地提前修筑完防线,抵达东郡,正在桂城静待军令,顺便休养生息。
至于南部防线,拥有一攻一守两名高阶武官,与巧术冠绝九州的机关师,更拥有两尊太极甲,是三条防线中纸上兵力最强横的。崔狻将他们指派到南部,一方面是要为神机营断后,另一方面也是趁机以攻为守,与南郡大军合力吞并靖王的势力。
他们也没让崔狻失望,兵分三路,配合无间。萧陌在防线之北领兵断后;康欲染朝南一路攻城略地,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留出了一小段绝对安全的空白地带;区百川便在这条安全地带,趁他们两人吸引火力,率先朝东修筑防线,直至与东郡守军会和。
此时靖王溃败北逃回洛阳,崔狻他们也进入了安王的驻地,三条防线上的防御工事都如期修筑完成。
虽然由于安王年老体衰,他们最终未能在安阳荒野俘虏靖王,但防线既成,靖王兵力四分,而神机营、陇州、南郡大军与东郡大军却皆由这三条防线相互联结,形成灵活多变的四方呼应合围。
对比之下,胜负已分,只消月余的鲸吞蚕食,便可拿下靖王。
其实崔狻倒是想乘胜追击,直取洛阳,但杀尽殷县南城门最后一名敌兵的瞬间,阿修罗的灵枢便倏地关闭——原因无他,谢九龄在那一刻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因为他忽然入睡,灵枢关闭,一时间崔狻都没法将阿修罗开进神机坊,只好停在南城门,自己背着谢九龄回城休息。
好不容易替小祖宗擦洗干净换了寝衣,崔狻想着看他一眼就去处理军务,结果一眼、两眼、三眼,不小心把自己看困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六个时辰。
他醒了之后,谢九龄还一个人多睡了六个时辰,合计整整一昼夜。即便如此,他醒来之后还是恹恹的,连崔狻的便宜都没力气占,可见是真的累极了。
长时间控制太极甲的灵枢,可能比他嘴上说的更损耗Jing力。毕竟阿修罗使出那十二分力的一击时,崔狻都感受到他灵识的剧烈波动。
在这期间,阿修罗便维持着谢九龄睡着那一瞬间的姿势,挂着一支断掉的左臂,拄着宝刀,孤独地矗立在城门前。据殷县的百姓们说,那模样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山魈扒在城门上,随时要进城来吃人。
城里说书的却被陇州守军里的文书花钱收买,将阿修罗的姿势描述成战死的独臂将军。
不管它究竟是妖怪而是英雄,总而言之,谢九龄Jing疲力竭,一时之间既修不了阿修罗,也开不了阿修罗。这种情况下,崔狻不敢贸然出兵,只好下令北部防线的神机营将士就地将养。
本来打算快刀斩乱麻的崔将军,因为谢将军身体不适,被迫放缓了行军的步伐。继气吞万里的安阳东荒野一战之后,本该雷厉风行一举北上的神机营主将,却突然gui缩小小殷县,崔狻自己看着都觉得这作法实在不合常理,难怪惹得市井百姓都在议论。
好在靖王刚吃他一招连环计的大亏,就算探听到这消息,肯定也要揣测好久是否有诈。崔狻所幸顺水推舟,教他自个儿去琢磨,想得越多越束手束脚,对神机营而言也没甚么不好。
攻心计,不也是兵法的一环么?
崔狻对圣人递上的密报,也用攻心计的说辞来搪塞了一番,拒绝乘胜追击。
好在他和谢九龄的路数一向都和旁人不同,神机营的胜仗一惯赢得旁门左道,圣人和朝廷留守的将领,都当他崔狻缩在殷县,是还憋着什么坏要使——不,当他崔狻腹中尚有奇计,没有多加催促。
唯有他老子的老子,凭借对他的了解,看穿了门道,发来家书恐吓。
崔太师用歪七扭八的字迹写着三个大字:别偷懒!
孰料孙子已经胳膊肘向外拐,接到信转手就献给璇玑将军过目,并涎皮赖脸道:“谢长生你看看,我替你背了多大一黑锅。我祖父以为我偷懒,等我回了京肯定又要打断我的腿。”
谢九龄昏天黑地睡了几日,今天Jing神好多了,正歪在榻上折纸。格外赏脸认认真真将这三个字欣赏了几遍,评价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人,有我阿耶手把手教过习字,还能写成这样。”
“太傅还教过我祖父练字?”崔狻好奇道。
谢九龄“啊”了一声:“闲谈时阿耶说漏嘴提起的,他们年少时交情尚可,所以阿耶教过太师读书写字。阿耶嫌丢脸,不许我告诉外人。”他瞟了崔狻一眼,将崔太师的家书折好,递回到他手里,“不过你应当不算外人。”
“丢脸?为什么丢脸?”
“我阿耶的字你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