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曲空廊外,一名翠衣少年郎遥遥走向湖中心那一方亭。“皇兄。”少年郎走过曲折的路后在亭中站下,长长鞠了一躬,展袖旋身而跪坐。
“嗯,来了。”斜躺在地板上的白衣人闭眼背对翠衣,右手肘撑着身子,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点动着细鱼竿。似在钓鱼又不在心意。翠衣看着白衣蜿蜒在衣摆、亭地上的如墨细发,淡笑不语,似是出了神。
“唔。”竿头一颤、仿佛打断了白衣的小憩,只见白衣左手轻轻一提,一尾小指长的红鱼便被拎着出了水面:“这鱼倒是馋的慌。”将杆子一放、红鱼被重新放回生长地。
“中夏了,放肆些正常。”翠衣道,随即又是莞尔一笑。
白衣缓缓坐起身,十分熟练地将长发重新挽起,面对着翠衣道:“你几根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依你了,人不弄死别给我寻麻烦就好。”
“是,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白衣无奈扯扯嘴角,笑的无奈:“八皇弟客气。”
翠衣少年镇瑜含笑,微微颔首。
白衣太子北备站起身抖抖腿,随即一脚踏上亭栏、双袖飞展之间,转眼落身于湖岸草软。作势走了两步,只见他转身朝着镇瑜朗声道:“杆子给我捎回来!”说完抖抖宽松白袍子走远。
镇瑜慢悠地喝完半杯清茶,抿了最后一口,将手中“百窑出其一”之称的琉璃瓷杯连杯带水一块儿掷进了湖。微微拎着衣站起身,轻柔地拾起北备口中的“杆子”,又顺带着捎上了一边被主人遗忘的白布鞋。
北镇瑜 一路过了来时的七曲空廊,继而在转折时顺了北备走去的路。
自史书所称的“皇子之乱”事件发生后,北月皇帝为肃清整乱,撤贵妃、理禁军、批周家、斥皇子参军立户等等做了很多。皇室内里内外、朝廷内外几近脱了层皮,权利的大洗牌仿佛都只是为了北备太子之位坐得更安稳些。十五年间,都是各有成长各自沉淀的过程,沉淀到几乎没人在意那位动乱中被贼人劫走至今不见的镇北世子——镇瑜,而只见得乱中逢生的八皇子“北南”一身翠衣的俊秀面容。
宫中熟知的的八皇子“北南”自宫廷走过,到了太子宫门前,一旁候着的小公公揣着手小步赶来:“八皇子安。”
镇瑜把手上的东西安稳放给小公公手上,温言道:“把东西安好给你家主子。我宫里还有些事儿、就先不进去了。告诉你家主子晚间我来请碗饭吃。”
“好。”小公公面色微红地应了。
镇瑜道:“去吧。”音落,人已抬脚走了。
面色微红的小公公恭敬地捧着物事,心想:八皇子果真是如宫内所传言的那般优容俊雅的人物。心里想着脚下却不敢怠慢了,小碎步地进了内庭。侍女姑姑将他拦下,淡然道:“何事?”
小公公刚分配到太子手下不久,尚为惶恐。“这是八皇子刚送来的……”声音怯懦,瘦弱的肩膀仿佛一拍就塌。
北备到了宫里有那么一小会了,闲情来了摆摆花草。此时他正拿着剪子对着一盆茉莉花戳戳弄弄,耳朵听着了,随意道:“东西放边上,下去吧。”
“是……”虽说是了,但小公公惦念着镇瑜嘱咐的话,不敢退下,却又在侍女姑姑的眼神底下不知如何开口。侍女姑姑睨着他看,秋水眸子里看不出深浅,正想说些什么让这个新来的不懂事公公赶忙退下去,北备眼神却提前投递到小公公身上。
“八皇子是说了有什么话?”
“是……八皇子说有事儿回宫里一趟,就不亲自把东西送进来了……说是……晚间来找太子殿下请碗饭吃……”声音越说越小,几近不可闻,可北备习武多年耳朵倒也挺好使,勉强听清了:“知道了。没事儿了吧,没事儿下去吧。”
“知。”小公公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地走了。侍女姑姑看着一路小跑的淡紫色身影,心中有了换人的计量。北备随意将眼神落了一瞬,摆弄着剪刀语气温柔道:“比起宫里那些老家伙们、这小孩儿挺不错的,直率。以后多容容他、别吓着了。”
“是。”侍女姑姑道。
“十日后小七的生辰宴,北嗣会带着北琉从西边安州封地回来。我应了老八,他想做什么就去做。”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儿孩们之间的闹家家般不在意。
侍女姑姑侍奉北备从小到大,是为数不多知晓当年“皇子之乱”始末却还没有被处理掉的人,此时听闻心下却是骇然:“太子殿下,不可!”
北备一贯漫不经心,淡笑着剪掉茉莉花边上无端存在的枝叶:“有何不可?”
侍女姑姑面色急切道:“七公主的生辰宴是这么多年来圣上唯一允许发外立户的四皇子和六皇子回京的事,到时不仅各州代表前来贺寿,还有各国使节来为了五公主求娶,这关系到多少!太子不明白吗?!怎能让八皇子犯险随意行动!”
北备听到“各州代表”时眉头一颤,不自然地微微偏头。侍女姑姑语落,北备道:“无碍。老八只针对北边地界那几个州,嗯……还有北嗣和北琉。没事儿的,老八这孩子心里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