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在世时曾训过我,说我对你有些过于放任了,”齐墨身上难得穿的暖和,一件轻毛裘代替了纱帔拢在他肩上;他眼覆黑带,手中茶壶倾出的水流却Jing准地对上了齐澈面前的茶盏,“当时不以为意,现下看来,还是他老人家先知卓见,十几年前就料想到了现下情景。”
与积威已久的兄长相对跪坐,齐澈只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在膝上的手抓紧了罗裙:“哥……”
“别把裙子抓皱了,”齐墨并不接话也并不等着齐澈接下来的话,只放下茶壶,语气平静:“苏罗运到石湖不容易,我没记错你应该还挺稀罕这条裙子的——如果卫家不上门,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齐澈还是说不出话来:“这……”
“什么?”齐墨语气依旧平静,但听这毫无耐心的说话方式,齐澈很明白她哥哥多半已经气疯了,“你们不会盘算着在我侄儿长到能喊我阿舅的时候,才告诉我说我的嫡亲妹妹随便就找了个人私定终身?!连何时明示长辈这种大事都没个思量,你就找了这么个人?!”
“这世道不公,待女子甚是苛刻,我想着定是不能令你重蹈母亲的覆辙的,便于管束你一道上多不上心——别人家的小子也不是我这么养的——你说要独身出游,一去近一年,还不许我的人跟着,于是你身后就只跟了一队哑卫;你回来后,也就提了几句解棠的事,我虽好奇心炽,可就算解棠来了,我都忍着没去探听你在外的消息——”
听到此,正挨着训垂着首也不敢抬起的齐澈还忍不住岔了神,去想她哥哥之所以不去套小哥儿话,缘故里肯定不单单只有她一个;又小心地注意到自家哥哥在压不住语速之际骤然息了音,再平复几息的情绪后才突然近乎咬牙切齿道:“卫家之事我会去斡旋的。”
齐澈一惊,不假思索就是一句感叹:“这么快!”而她一加思索便知大事不妙了,慌张抬眼就见齐墨嘴角紧绷,侧眼过来时齐澈即使是搁着一层缚眼带也觉出了他眼神凌厉:“合着你还真是有恃无恐,明白我总是会给你收拾摊子是吧?”
虽说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真的,但齐澈也知道自己现下要是真认下来,这真的也怕是得变成假的了,赶忙咬文嚼字地开始表忠心:“自然不是的,小妹虽知晓哥哥宠着我,但未曾想过哥哥这么容易就放我一马了,委实让小妹是受宠若惊呐。”
见到自家兄长大人面色稍霁,齐澈赶忙顺杆往上爬:“而且小妹留给哥哥的也不是什么烂摊子啊……哥哥你是知道卫家那桩惨案吧?!”
话到此时,齐墨已经平复好了心境,准备一心一意将自家妹妹现下捅出来的窟窿料理好,闻言时正抿着茶润喉:“哦?!”
“嗯嗯嗯,”齐澈把手从茶案下拿上来去够茶盏,也终于敢笑而露齿了,“卫家主母仅有的一双儿女外出上香遇匪,其女不幸毁容,闭门不出也不再会客;而其子因其妹奋力挡下了匪徒一击而幸免于难——呵,幸好留下的是这么个聪明人,不然那卫家主母失势已久,这嫡系的人数怕是要不少反增了——并且此人之后也远了声色场所,一门心思都放在家业上,连带着卫家整个儿的作风都沉下来不少……这么一看,卫家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话说得刻薄讽刺,不像齐澈往常作风,齐墨放下盏子,眉头微微皱起来:“你怎么说话的?女儿家说话要注意着点。”
“哦——”齐澈姑娘毫无悔改之意,反而变本加厉,冷笑一声,“那老母还在厅里,哥哥你打算晾她多久?”
这礼失得……齐墨喝了一口茶压心火,但实在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得显出几分微愠神色,冷声道:“你要是再不说点有用的,我也就晾她这么久了。”
“你就这么跟那老母说……别想让卫琰娶别家的姑娘——本来那卫家那根香火就没法子传下去了,天意如此,也就别想着逆天改命了——她若还是想按着之前谋算的那样行事,也可以;就是得时刻注意着我这个脾气大得不行的娇小姐,娇小姐娇生惯养大的,要是没能得偿所愿就容易不痛快,而一个不痛快就很容易把她们俩……弄个声名狼藉——而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卫琰乖乖入赘,我会知恩图报给她养老送终的。两家成了亲家,卫家的事我们齐家也会帮衬着些。至于卫家香火的问题——”齐澈沉yin了一声,“算了,他可是相当恶心那一大家子人的,就从慈幼堂悄悄抱一个过来姓卫吧,再送过去,说是我生养的就成。当然了,卫家人也可以自己弄一个出来,陪着她们演一场也是可以,我都帮她们收拾那么多破事儿,也不麻烦这一次。”
听完齐澈这一长串计划,齐墨舌尖也触到了茶叶梗,他放下茶盏,慢到近乎意味深长地说道:“皎皎你挑的人还真是……不拘小节。”
“哥哥你别想太多,这些事我都是和他有细细思量过的,他就只是想娶我而已,”齐澈听出来了他的无言以对,认真辩解道,“才没有你一开始说的那么不靠谱呢。”
“哦?”齐墨给自己续了杯茶,轻啜了一口,语速恢复了正常,“那你说说你们盘算着什么时候在我这边过明路?”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