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剑光望面门上直劈将下来,徐鱼微被晃得眯了下眼,不知怎得却是怔愣了一瞬,等到再回过神来闪躲竟不慎叫那烁烁寒芒将头发削下一缕。也不知是不是徐某人头发上自带什么隐形的机关销信,就见这位抽风一样的忽然跳起直往后掠了三四步——
徐鱼微:“等等,阁下是洛正?”
洛河书把牙咯吱吱咬成了伴奏音:“……我是,不改名,闭嘴。”
徐鱼微:“……不是……我是……不对,我不是……我是……”
洛河书:“……”
仗崖和尚捧着他那副悲悯心肠慈眉善目地很是欣赏了一番狐狸由炸毛到自闭的全过程,终于出大发慈悲地取出一张法笺,现出字迹上前递给了被某狐狸抽风抽懵了的洛河书。
“……阿弥陀佛,”仗崖,“洛施主莫要生气,徐道友非是要嘲讽于施主,不过是天性所致罢了。”
天性所致抽风的徐鱼微:“……”
仗崖合掌一礼:“阿弥陀佛,多是误会,实是小僧二人有事相求,望施主,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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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
人钻进了檐下。
“你说这鬼天气,老子打山那边过来,一路上一会下雨一会不下,你看我这一身,啧,”他摘下斗笠把水珠甩了甩,“就差肚肠子没shi透了。”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短打汉子,一身皮子白得病态,半张脸遮在斗笠下,说不出的鬼气森然。他把那斗笠猛甩了几下,随后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蓑衣还往下淌着雨水,径直进了屋。那斗笠先前别在簪子下,此刻为取下斗笠抽了簪子,头发shi漉漉地黏了一脸,那人胡乱划拉了几下便十足烦躁地收了手不去管,三两步走上前把斗笠望墙边一抛:“嘶,有水吗,老子嗓子疼死了。”
屋里另一人忙寻了碗给他去倒水。
他确实是应当嗓子疼,听声音就叫人觉得疼——那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浑似裂开了一般,还卡了痰一样一会含糊一个音,叫人听了总是下意识地想替他清清嗓子——“辛苦,兄弟。”
穿蓑衣的人没说话,嘬了一声牙花子仰头把那碗热水给灌下去了。
“我看也是闲得发慌,那帮……啧,鬼天气。”递水的人说道,“这大下雨天的,普通人哪个不要命往这十里崖冒雨走山路,也不怕把自家那三堆两块折进去,收尸都找不见人——神仙倒倒上得来,像咱坛主大人……可倒要真是神仙来了,咱哥俩儿也挡不住——不可能挡得住,要是照我说,那巡山也是……”
恰在这时蜡烛的火噼啪爆了一声,屋外磅礴雨声里传来一声嘶鸣——
“……白费。”那人倾耳仔细听了一遭,随即尖声骂了一句,“这踏青赏景啊,还有马,怎么上来的?”
他极其不耐烦地抄起墙上挂的另一副蓑衣,蒙个儿往自己身上套,欲出门查看时,却忽的察觉后颈一时钝痛,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下栽倒了下去。
“……得罪。”嘶哑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那短打汉子抬手拨开脸上濡shi的长发,抹掉下巴上的浸了雨水半晕开的墨迹,露出一张温润清俊的面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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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次仙历壬申二月廿三,魔修伙同妖部诸众于十里崖分坛设祭,活祭人牲一十九,其中生民六,小尘道弟子三,居风宗弟子六,玉浮山弟子三,无门派游方弟子一,其事传出,修界哗然。]
——《道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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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出奇的冷。然而对于地牢里过夜的人来说,却不止是冷。
水宿难耐地睁了眼。地牢昏黑,整石的地面和墙壁,地下泛上来的chao气把衣衫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墙上一只不甚难看、甚至眼见来有几分Jing致的香炉高高的悬在墙壁上,镂空的桐花里猩红的火星忽明忽灭,借着幽暗摇晃的火把可以隐隐看见那一点飘摇不定的白色烟气——那是封固修为且掺了软筋散的熏香。水宿身上实在chao得难受,那股shi气简直叫她连一身皮子都泛起疼来,又实在睡得过饱,当下只盯着那香炉磨起牙来。
那香炉的烟气飘忽不定,忽左而右,于催眠一途着实是有用得紧。水宿只盯着那烟气看了不到一刻便只觉得眼睑往下坠着,昏昏欲睡起来了。
身侧忽的响起低低的咳嗽声。水宿当下一惊,忙侧头看去,却见一人正靠着墙角伏于自己膝间坐着,一头过长的黑发迤逦成一道隽永的曲线蜿蜒于地,瘦得脊骨分明的背随着咳嗽的动作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自己分明是警觉心越发差了,竟连身侧多了个人都不曾发觉——是自家昏睡时被关进来的吗?水宿心道。
一番折腾声音并不大,然而一牢的人却渐渐醒了大半。这困兽的日子暗无天日,长的已是七八日有余,长时间绷紧的脆弱神经实是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此刻目光一齐聚了过来。
“新来的?”有人低低苦笑道,“你是何人?可知自己是如何被抓进来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