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而落,然而被这一场雨不期造访的行人顶破天也不过抱怨上一两句,实是没人去认真怨恨天公这一场不作美,谁叫春雨贵如油。
——又错过了。
顾道站在街上,手持油纸伞迎着shi寒的料峭春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居风山上闭关的岁月,每一棵竹子都像那个人。
顾道想,他大抵是……有点想他了。
下山几月来,一路打听着楚阑夕的消息,然顾道每每试图赶上自家师叔与之汇合,却屡屡扑空。那感觉倒不像是知道了身后有人刻意躲避,更像是——
……师叔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路,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顾道想到楚阑夕借刘虎儿之手转交自己的那枚羁押着蝎妖的替身玉符,心念动转间隐隐浮起了一种异样的预感。
春雨下得极尽缠绵,街边行人匆匆忙忙,没带伞同蓑衣的赶着往家跑,也有寻着去处避雨的。chaoshi的水气里夹着汤面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顾道转头,却见一玄衣的影子一晃。
——轰隆——嚓——
雷光的电闪晃得顾道眯了眼,再看时却见是一玄衣短打的店小二正在桌前搁下手里的盘盏。这一场雨似乎很是打击了这一间小小食铺的生意,此时店里不过屈指那零星几个客人。店小二看见顾道,忙殷切地凑了上来,道:
“客官,要用点什么?”
顾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踏进了这间小小的面馆。他俯身将纸伞收拢间立在倒立在门口沥着雨水:“……一碗鱼汤面,一碟盐笋。”
“……”
“……”
“……”
………………
与此同时,数十余里外某林间。
楚阑夕发愁的望着头顶隔了林叶落下来的一串一串的雨珠,直觉脚下的路愈发泥泞。他惯不喜行泥路,更何况身旁还有一匹皮毛油光水滑的好看、价钱更是好看的黑毛坐骑。
雨声愈发嘈杂,楚阑夕抬手按住险些被风掀走的斗笠,猛抬头间却正见面前一双人合抱粗细的老树。那树虬枝桠干,两丈高的地方分叉三股,着实太是有辨识度,叫楚阑夕想告诉自己那是错觉都不成——更何况树干下小桩还残存着楚某人昨夜栓马的痕迹。
楚阑夕:“……”
昨日从蓬城出来直至日落西山,楚阑夕为了赶时间只管拼命赶路,傍晚因着身在深山老林也不过是找了一颗老树窝了一宿——便是楚阑夕此时眼前这一棵。翌日清早起来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没休息好,神智不大清楚的缘故,初时没多注意,然而越走越深,及到楚某人感觉不对劲时已然是全然失却东南西北的所在了。偏天又飘起了小雨,楚阑夕一路试探着往前走,圈圈绕绕却终于又回到原点,几番下来,楚阑夕当真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雨越发大了,楚阑夕心知此时寻一处避雨的所在着实必要。迷路归迷路,坐以待毙着实不是楚某人的作风,正待持缰催马,眼前却猛一道电光划过,崩山响的炸雷紧随其后,惊得楚阑夕胯下黑马“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
楚阑夕万没想到有如此变故,整个人差点叫黑马甩下背去,幸是他反应够快,一把便抱住了马脖子整个人险险挂在了马上。黑马旋即前蹄落地,楚阑夕不得借势伏在马背上,黑马长啸一声过后,便带着背上惊魂未定的青年发足狂背,一路跌跌撞撞地撞入了层峦叠嶂的万顷林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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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二位,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说话的人一身黑衣黑袍站在树梢,一晃间两道身影已立在树下,一人白色对襟练功袍背负Yin阳双剑而立,一人身披僧袍合十双掌敛眉垂目。树上人位于高处看着这二人,本当是居高临下的气势活生生被此人额头上突突直跳地青筋破坏了个干净。论理来讲不论派别立场,修炼到他这等境地全然不会有“跑得倒不上气”这么一说,然而此刻黑衣人当真有一股深刻的窒息感,他朝树下看了又看,竭尽全力来不动声色地换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们从鱼洛一直追到了六寻山,我左右思忖也没偷二位的荷包,二位追我做什么呢?”
话说这么说,不过看这位的表情当真是一脸的“你有病吧你追我干甚”,还能保持着一副读过四书五经的语言水平当真是难为他了。
“……”徐鱼微,“也没什么,大约是剑修的下意识反应,看见穿黑衣服的人跑就想追。”
仗崖和尚:“阿弥陀佛,贫僧和旁边这位徐施主是一起的。”
黑衣人:“……?”
——您二位怕不是真有病?
徐鱼微:“……一开始确只是下意识为之,而后发现阁下是魔修。”
徐鱼微:“白日穿黑衣——恕我直言,阁下是怕伤天害理时围观的看客太少拿不着赏钱怎得?”
黑衣人:“……”
黑衣人给活生生气笑了。
这位邪修阁下倒是很有职业修养,连笑也是很符合人设的皮笑rou不笑——他呲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