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
谢珏惊醒。
此刻夜深,有星无月。因屋子敞阔深邃,光线愈显暗沉,卧房内分外黑暗。
谢珏腿发痒,仿佛真被女子纤指滑过,心上若有蚂蚁轻轻爬。
朦朦胧胧与谢妍说了话,挨到黄昏,他就回来了。
一回来,下人还禀报渺风楼送来藕丝菜。
而后派去查流言的人也回来,说流言可能是谢夫人刘氏传出去的。
刘氏?
刘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虽有一股劲,但无人相助,却做不成这般大的阵仗。
是否还有别人?
谢珏躺在床上,心烦意乱,不知不觉睡着,竟然做了这种梦。
他跳出窗,提剑练武,剑招缺乏章法,又比昨日多了肃杀之气。
练到黎明方休,谢珏交代手下,给继夫人找点事做,那么多铺子,不起点乱子怎么行,让那些地方热闹热闹,叫她没工夫盯着后宅。
听说前日刘氏还派人去训谢妍。
闲工夫真多。
谢珏气郁,大半夜没睡,倒也不困。习武多年,又年轻力壮,他体力好得很,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事。
思索着白日怎么跟谢妍说话,谁知见到人,问了安,谢妍又话少起来。
走过月洞门,坐到老地方,他忍不住问:“长姐今日还要听吗?”
谢妍看过来。
谢珏说:“京城的事。”
“行呀。”
谢妍笑。
昨日她问谢珏京城事,不过是兴致到了,想听听外面是什么样子。但她这个庶弟很会讲故事,有些片段,她昨日回院子还回味了许久。
“那好罢。”
谢珏勉为其难,袍子一撩,吊儿郎当翘起推:“昨日收到长姐送的吃食。那今日就说说长安的吃的。”
谢妍洗耳恭听。
谢珏讲故事,既俗又雅,俗的时候大白话滔滔不绝,描述得细致传神,雅的时候旁征博引,仿佛剥开了裹在一点小物件上的百年光Yin。
亭子里的人全被吸引过去,玛瑙听着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谢妍低笑,觉得挺有意思。
谢珏也觉得颇有意思。
谢妍接话的时机总是恰恰好,不至于让他说得口舌发干,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偶尔她说什么东西她在志异里看过,将那故事重组,用大白话复述出来,让他有些惊喜。
说到谢珏觉得自己克服了,重归宁静,两个人重归无言。
仿佛之前交谈只是幻觉。
他们就这么慢慢说故事,说了三天,从说小半日冷场大半日,过渡到说大半日冷场小半日。
谢珏三日没睡好。
起初,谢妍只是手搭着他的腿,一日日发展,今日梦醒前,她已经坐到他腿上。
这是第四日,谢珏砍断一根竹子,做梦就算了,他还没揽到那腰肢,人就醒了。
他毕竟是男子,断在这,不免有些不愉快。
谢珏动作不停,不料竹枝谈过来。虽躲得快,下巴被划了下。
一见到谢妍,谢珏更不愉快。
谢妍说:“今日咱们听戏好了。”
谢珏答应。
谢妍发现谢珏有点不对劲,她打量他,不禁问:“阿弟怎么了?发上怎么有水?”
“练武后沐发,头发未干。”
谢妍好奇:“这样不会头疼?”
她每次沐完发都要侍女拧干水,捧着香炉熏许久,能不风干就不风干。
谢珏倒好,顶着shi发出门。
谢珏垂眼:“儿身体好。”
受了委屈似的,眉睫低着,锋锐与风流尽敛,看着有些可怜。
说了几天话,好歹比前几日熟了。
谢妍不禁爱怜:“给少郎君拿条布巾来。”
“谢长姐。”乖得不像话。
谢妍轻笑:“阿弟可别这样看我。”
婢女去了又回,谢珏懒得避人,接了布巾,解开束发的锦带,乖巧擦着头发。
谢妍便看远处的伶人唱戏。
这是她的新消遣。
天天让谢珏说故事,不太好,况且她觉得谢珏面色有些差。得找点别的事做。谢妍认为听戏最不费劲,故叫人在水边搭了戏台,她和谢珏坐在清风阁二楼就能听。
谢珏看着窗外,半天没听出这曲好听在哪。
谢妍瞥他,谢珏眸子明润的,竟有点像鹿。这么一想,仿佛年幼不少。
谢珏收回目光,发觉谢妍在笑。
谢珏心情更糟,绷着脸问:“长姐看着我笑什么了。”
谢妍掩着唇要说话,忽然发现谢珏气色有点差,仿佛没睡好。
之前的错觉模糊了性别意识。
谢妍向来对小孩子柔软,不禁细看。
“这儿怎么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