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宝回到大阪,是两天后的事。一下火车站,他就直奔店里,开始工作。
把面团从发酵箱里拿出来,切割,整形成长条法棍。法棍的整形是各种基础面包里最困难的一种,既要表面紧绷,让面团膨胀长高,还要小心保护里面的气泡,不能把气排出来。
“手势要有力,还要温柔,各位试过用手指去抓瓢虫吗,就是这个分寸感,”志夫教导厨房里的烘培师。俞家宝心想,志夫是个很不错的导师呢,而且做的法棍比自己好许多,所以他也在厨房里听课。
把面团卷起来时,俞家宝问:“这两天阿佑来店里了吗?”
“没有,好多天没看见阿佑了。”
俞家宝瞥了眼墙上的日历,到底放心不下:“志夫酱,这里拜托你了,我出去一下。”
俞家宝给阿佑发了信息,阿佑很快就回了,把俞家宝约在一个豪华酒店。俞家宝直上到行政楼层,在行政酒廊里,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俞家宝跟个孩子一样,拘谨地喊了一声:“爷爷好。”
杜纪石慈和一笑:“是小大厨呢,你也在日本。”
阿佑插嘴:“现在家宝是大面包师了,刚拿了日本的一个大奖。”
“真有出息,”杜纪石赞赏,“在外地干出成绩来,可不容易。”
阿佑给俞家宝飞了个眼色。俞家宝会意,阿佑让他来见杜纪石,当然不是为了吃饭喝酒,目的不消说,自是为了跟爷爷要钱,尽早地扩展面包店。要把刚起步的Zmoo短时间做出规模,甚至到北京开店,恐怕没有千万的投资做不到。
原来这几天阿佑都在陪伴爷爷,俞家宝松了一口气,一坐下来,就把椅子往阿佑身边挪近一点。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杜纪石看在眼里,却有疑惑,问他:“家宝在日本很久了?”
“快六年了。”俞家宝有点不自在,他跟阿佑的关系今非昔比,在阿佑亲人的跟前,不免有见家长的紧张感。
“阿佑来日本,原来是因为家宝在这儿。”
听了这话,阿佑暗暗心惊,他可没打算跟家人出柜,尤其是对冥顽不灵的杜纪石。当年妈妈不过是因为家世普通、学历不高,就被他一通白眼,甭指望他能接受俞家宝。只是没想到爷爷心思灵敏,居然看出他们俩关系亲密,早知道别让俞家宝上来了。
他本来想两人配合一下,让杜纪石拿出钱来投资面包店,现在只能先防守。
他露出轻松的表情:“我来日本是陪女朋友,她在这里念设计。”
“咦?”杜纪石和俞家宝一起盯着阿佑。俞家宝知道应该控制住表情,可还是忍不住上火。
杜纪石看着他:“踏实交女朋友了?”
“瞧您说的,我啥时候不踏实了。我跟她一起四年了,您老人家太忙,没心思关心这个。”
杜纪石呵呵笑:“我只听说你朋友太多,玩得疯,招人恨。”
“胡说八道,我专一得很,”阿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俞家宝,提醒他别一副吃人的样子,“长得帅,是非多。”
“这倒是,我孙子是长得Jing神,”杜纪石对阿佑格外疼爱,除了阿佑的性格合他脾性,也是因为儿子不太听话又早逝,对儿子的感情都加倍投注在孙子身上,对阿佑的事儿便格外上心,“女朋友也是北京的?”
事到如今,阿佑只能被这话题牵着走,不得已,索性把100元叫了过来。
杜纪石要了丰盛的午餐,炭火烤的神户牛、烟熏法国鸽子、一打的新西兰生蚝、海胆天妇罗、伊势龙虾釜饭,都是他们俩平时不舍得吃的好食材。但谁都没有胃口。
俞家宝能理解阿佑的做法,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阿佑不承认两人的关系就算了,还跟爷爷讲述他跟100元怎样相识相恋,细节很多,所以不可能是假的。
他心里特不是滋味——他不但做面包不能有自己的名字,连正常恋爱也要被屏蔽。他就不能有个正当名分?!这些日子本来就饱受困扰,此时什么审时度势、顾全大局的思虑都抛诸脑后了,只想马上离开。
俞家宝:“我要回去干活,爷爷您慢慢吃。”
“别啊,”阿佑阻止,给他发送了只有两人才能收到的脑电波:你坐下!我们得跟爷爷要钱,你丫能不能别那么任性?
正相持不下,100元走了过来。她见俞家宝穿上外套:“诶,大哥要走吗?”
“嗯。”“他不走!”俞家宝和阿佑一起开口,随后四目交锋。俞家宝:“我得回去看店,再见了爷爷,100元,回见!”
阿佑毫无办法,脾气也上来了,再不看他一眼,对爷爷介绍说:“李晏儿,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俞家宝走在街头,自卑感和不安全感随着暮色浸透全身。此时想的既不是阿佑,也不是杜纪石,反而满脑子都是脂香浓郁的烤和牛。纹路细腻的牛rou片,卷着细葱和山药泥,边缘烤得焦脆,rou闪着油润的光泽,香气扑鼻而来。这堪称究极体的牛rou君,对他来说是奢侈品,可在杜家来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