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一招摇地回了剡山。
少侠娶亲,花魁出嫁,冷面的“山鬼”开道,狡黠的“虞美人”护行。再加上自己这个给新郎官牵缰绳的、所谓的“神捕”,这喜事办的,连游其雨也有些想去模仿了。
他看着两边百姓的眼神,知道过了今夜,这事定会成为继郑交甫上剡山后的又一个话本子。
一行人顺利地上到了林台行的新房中。
拜完天地后,娇娘本应该回屋坐着,但林台行一把拽住她,道:“从今日起,无论做什么事,你都和我一起。不必讲那劳什子的虚礼。”硬是掀开了盖头,扶着她下到山腰处的宴席中,在赵伶、李成蹊、陈桐商等人的那一桌坐了。
陶沚闻言,调笑道:“三哥这么通脱,当初怎么就起了去照影城的心呢?”
林公子:“……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不?”
众人哈哈大笑。
红男绿女,他二人把宴席映照得熠熠生光。
林台行请了不少人来赴宴,不仅有游其雨这种极为交好的朋友,甚至还有拐子李等江湖上的人。
甚至还有卞京。
娇娘立刻走了过去,十分惊喜地拉着她坐下,道:“你怎么来了?”
卞京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衫,腰间用一条绸缎绕着,包了一柄长剑,头发高高束起,也不答话,只笑着向与人拼酒的林台行努了努嘴。
娇娘转头看了一眼,不由笑的面如春花,真是见者心动。
高兴过后,她还是有些担心,犹豫道:“你来这里……,王大人不会生气吧?”
娇娘不会武功,自以为声音已经很小了,熟不知这近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卞京也不藏着掖着,爽快地说:“不会,我是求了王郎的,他答应了。”
游其雨也在这桌,听到此话后却不大相信。凭王栾的性格,会放心地让她接触“匪徒”?
他举目一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蒙面人。
他靠着一棵大树,闲散地抱着手,在人群中在不显山不露水地站着,不时还到桌子上拿点吃的。
答应卞京来此,又不惜让“那人”来监视,无异于钓鱼,看来王栾对卞京已经不是一般的怀疑了。
而卞京虽然巧笑嫣然,却只是对着娇娘等一众女眷的,始终未和男子有一丝视线交接。
她真的毫不知情吗?
游其雨暗暗攥紧了拳头。这案子,定要速战速决。
他这边正这么想着,陶沚突然发难,向卞京道:
“上次我和桐商登门造访,卞姑娘却不肯帮忙,不知这次可否坦诚相告?”
桐商也去找过卞京?
游其雨看了陈桐商一眼,她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卞京平静道:“我向来坦诚。”
说罢,她安抚地拍了拍娇娘的手,道:“别担心,‘虞美人’虽然狠辣,到底不会出什么Yin招,何况我从来不说谎,她会相信的,对吗?”
娇娘的脸白了白。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话并不像是什么安慰,卞京又主动站起来,走到场中的草地上,道:“值此良辰,妾身别无长处,给大家献上一曲剑舞助兴吧!”
“不知那位高人肯屈尊奏上一曲?”
卞京的剑舞闻名开阳城,她这两句话声音又极高,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许多活了这么些年,连琵琶是横的还是竖的都分不清的小伙子,好像都瞬间原地Jing通了某门乐器,摩拳擦掌、你推我搡的就要上场,以便一亲芳泽。
就连那个蒙面人都纵身一跃,跳到了视野更好的树上。
游其雨倒是会弹两下锦瑟,但他偷眼瞥了陈桐商一眼,虽然知道她不会这么计较,还是抿了抿嘴,坐得稳如泰山。
就在那几个人要蹦哒到场中时,赵伶站了起来。
他抱着一把桐木琴,悠然地摆到卞京身后,一甩长衫,席地而坐,向卞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一出来,所有躁动的心都按了下去。
卞京何等聪明,一瞧赵伶这阵势,立马道:
“看来赵二爷本准备独奏的,扰了您的雅兴,真不好意思,妾身必尽全力。”
赵伶也不说话,调了两个音之后,瘦长的手一挥,含着古意的乐声飘然响起。
开头几声好似孤鸿低鸣,明明有阔天之境,却一唱三叹,反复流连,相似却又不尽的调子重复了四遍。赵伶形容整齐,慢慢却如一个醉酒的人,连用数次跪指,颠三倒四地抚着琴弦。
“又是这曲。”
李成蹊小声嘟囔了一句。
游其雨连忙问道:“这叫什么?”
“‘酒狂’。”陈桐商答道:“阮嗣宗所作。分六段,分别是天地鸿荒、醉酒飞仙、浩歌天地、嗜后形骸、花笺草扫、低低吐酒。”
陶沚道:“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觉得,二哥此番弹奏,并没有什么‘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