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訾平道回来后,陈桐商便一直郁郁寡欢。
原因之一自然是卞京抵死不说,她和陶沚无功而返;其二则是铁辛催促甚急,定要她去找那张家的神童。
本来这事儿没什么难的,然而铁辛的意思是让张士清代替游其雨的位置,好为秋水翻案,陈桐商自然不愿意。
但这世上本就有很多虽不愿意,却仍不得不做的事。
人生来就难以自由。
这些都是郑交甫说的。
那日他忍不住,偷偷拉过陈桐商,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嘴皮子叨叨叨的,都快磨薄了,恍惚间简直像个碎嘴的婆婆。
但不得不承认,他年龄和婆婆差不多大,说的却比普通婆婆通透多了。陈桐商终于答应去找张士清,可以说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另一半可能要归于他讲得口干舌燥时常用的酒囊。
陈桐商走在路上,极尽全力的磨蹭着,甚至还买了个和郑交甫酷似的糖人,一口咬掉了他的头,慢慢挪到了丽景卫的案牍馆前。
丽景卫说是皇家军队,实权却已落在了锦之麟手中。
而锦之麟在收了王栾为门生后,十分赞赏他的能力,慢慢地把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丽景卫的大部分权柄也因此下移到了王栾手中。
这案牍馆却不同。
丽景卫在一次立了大功之后,便独立于兵部之外,它的案卷当然要另找个地方来放,这才建了案牍馆。
皇帝适时地将它握在了自己手里,并顺水推舟,给了馆内官员抽调六部案卷的权利。
不过六部事务繁杂,就算调来了,看不懂也没辙。因此馆中新上任的官员还要进行考试,看看到底有多大能力,能调哪几部的案卷。
这张士清说是神童,除了年幼时便破格参加了科举、拿到了榜眼的名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佩了四部的鱼符,能抽调刑部、户部、礼部、吏部的案卷。
陈桐商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故而虽然不想见他,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好奇。
本来她一个江湖人士是进不了案牍馆的,只能拿着那枚用处不明的金令,在门口碰碰运气,请人通传一声,但陈桐商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干脆地跳了墙。
她轻而易举地掠进院中时,一下就明白了锦之麟网罗武林好手的聪明之处。
但江湖中最重就是气节,英雄好汉们大多以为朝廷奔走、期望获得一份微薄的俸禄而感到不耻,能投奔jian相的想必也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喽啰。
不,不全是。
陈桐商眼前又出现了祁连岸和“那人”的影子。
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正疑惑时,突然有个丽景卫靠近了此处。
陈桐商当机立断,闪身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中。
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见一个声音道:
“……拿个梯子要这么久?”
陈桐商低头一看,不远处的书架旁,一个小孩儿坐在地上,边看着书,边伸出一只手来,道:“快给我。”
他穿着明显大一号的官袍,袖子挽了两挽,还是将手背盖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唯有那靴子是合适的,但细看之下,也非官靴,只是极其相似而已。
看来这就是那神童了。
久等无应,张士清抬起头来,见到陈桐商后愣了一下,倒也不曾慌张,只是有些迟疑。
随后,他便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衣襟口。
金令露出了一角。
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陈桐商本来还想着用“没找到人”这个借口蒙混过去,谁知这么快就遇到了正主。
她暗自叹了口气,顺势将金令抛到了他怀里,回身把门闩紧,将那正好落后自己一步的敲门声挡在了门外。
张士清配合地喊道:“不要梯子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事!叫他们都不许过来!”
陈桐商听着那人答应了一声,几步走远了,才草草行礼道:“可是张家张士清?”
张家世代居于万花谷,也算是武林望族,平日在江湖上行走,连铁辛也要给他们留三分薄面。
眼前这个虽然才十一岁,却担着神童的名号,更是养尊处优,怕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礼数的人,一下就黑了小脸,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说吧,你拿着中宵令来,想要我做什么?”
中宵令?
陈桐商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并没有想起什么相关的东西。
铁辛在盛怒之时抛了这金令出来,没功夫做解释;而之后的每次见面,师徒二人都忙着冷战,一个催两句,一个敷衍地应两声,完全没想起来这档子事。
她这厢不过沉默了一瞬,张士清就瞪着眼睛问道:
“你不知道中宵令?”
说罢,也不等陈桐商说话,立即叭叭叭地显摆了一通:
“‘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稼轩以闻鸡起舞的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