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阿落还未回府,犬戎心中忐忑,如今这疏密城内势力交错,左鹿王定会派出探子装扮成汉人模样,犹如你在明而他在暗,她替阿落捏了一把汗,那阿奴的尸身旁难保没有匈奴探子候着。
她心中懊恼,怎的这时才想起这般凶险,都怪自己当时心神俱乱,现在回想起来,只能祈祷阿落一切平安无事。
突然,一阵细小的叩门声传了进来,犬戎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打开房门,只见阿落整个身影都隐藏在黑夜中,可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姑娘,快随我来!”
犬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才稳稳放下,可随及又被一块大石头压了上去,她要去看阿奴了!
将军府构造简单,正门五间,中有小院,院角衔接一条甬路,甬路之间山石点缀,后院满架蔷薇、雏菊,还有着一带水池,整个院落返朴还淳、朴实无华,犹如府内主人一般温柔敦厚、沉厚寡言。
阿落迈着小碎步走在前面,犬戎紧紧的跟在后面,从甬路穿过去,便是将军府的角门,越往前走,她就越觉得脚下千斤重,她握紧拳头,似乎这样就会让自己安定下来。
幸好角门处没有侍卫把守,看来阿落是费了番心思的。
在跨出角门前,犬戎却停住了,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镇静。
黑暗中,远远的停着一辆役车,拉车的车夫已经不见了。役车上横躺着一个瘦小的身体,那身体上盖着麻布,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那副身体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丝毫不觉得冷。
犬戎提着一口气,撑着自己缓缓走到那车前,一双手正想去掀开麻布,可却又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那纤细的手指正在轻微的颤抖着,她咬紧嘴唇,想看又不敢看,她怕阿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往后的日子里她就会不再记得她之前生龙活虎的模样。
“姑娘,不想看就不看了罢”,阿落将犬戎停在半空中的手轻轻的放了起来,宽慰着她。
犬戎垂下眼眸,声音沙哑,“没事,我本就是要送她一程的,看她最后一眼罢”,说罢,便掀开了身体上的麻布。只见阿奴身体僵硬的躺在役车之上,那撕裂的伤口血rou外翻,全身乌黑,头发犹如一把枯草杂乱的披散着,沾满了乱葬岗的各种污秽,身上破烂的衣服让她没有一丝遮挡,几乎看不出一点生前的模样。幸好疏密气候干燥,她的尸身还未开始腐烂。
犬戎心神一凛,双手捏成拳头,她的眼中带着骇人的血意,面上却是平静如水,她未曾开口,面对这残忍的景象,她浑身疼的难受,那张着血盆大口的伤口似乎都在耻笑她,怒骂她,笑她的天真烂漫,骂她的不自量力。
终究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滴落了下来,“阿奴,阿奴....”,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细小微弱,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却更让人有种愈发心碎的压抑与沉痛。
然而时间紧迫,阿落也来不及细想,这虽说是将军府的角门,但这毕竟是将军府,侍卫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听见动静难保不会立即出现。她自作主张的将麻布重新盖上,悄声问道,“姑娘,如今怎么安置阿奴姑娘的尸身?”
闻言,犬戎终于缓过了神,她压抑着眼里的热泪,拼命看向上方,良久,她才沙哑的说道,“先等着我!”
阿落看着犬戎,不由得有些愣,不过看她镇静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语。
犬戎回到院内,万物俱寂。
近日天色黑得越发的早,耿衡在犬戎醒来之后,就已经回到自己屋内,这些日子布置军中事务颇为繁忙,疏密这个地方一到冬日就缺粮短食,一旦粮草一断,几乎可以把整个疏密城百姓和耿家军的命脉掐断,生死存亡之际,竟这么残酷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如今局势不定,这大汉朝的镇境重任愈发的重大。昌隆国运的道路不全是平坦的,有时走到艰难险阻的境界,唯有雄健大略的Jing神才能够冲过去的。
窗外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细碎微光,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内回廊里响起,脚步声轻微细小,难免会以为是夜风掠过,可落在耿衡耳中,却是心中一惊,倏地起身,拿出榻上一侧的环首刀,武将之人,切忌大意,常有利器傍身,以防暗中黑手。他屏住呼吸,听着屋外脚步声愈发靠近,侧身贴着屋门,手中的环首刀映出他瞪圆的双眼和耸立的眉峰。
脚步声到了门口突然停住了,只有细小的呼吸声轻重不一的传进他的耳中,人就在外面!
他握紧刀柄,抬起一只腿,用力向外狠狠一踢,门外的人径直飞入院中,这动静声音太大,惊醒了府内的侍卫,院内油灯竟全数点亮,侍卫手提油灯,照着院内跌落之人,“兰姑娘?”侍卫惊呼道。
耿衡一愣,赶紧放下手中的环首刀,跑了过去,心却不断的往下沉,他那一脚正中兰犬戎的心口,用力扶起她已经无力的身体,头上的发簪已经掉落,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着,更加衬得她脸色的惨白,鼻下正流着鲜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心里一窒,呼吸闷闷地憋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