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一切都已悄然改变了。
不变的依然是每日的晨昏交替,日升日落,汉境边陲的小城池依然存在着,城内百姓艰难顽强的生活着,不曾因为匈奴军的侵扰而自乱了阵脚。
而悄然的变化的则是耿家军Cao练得更加勤奋,城内巡逻的士兵也逐渐增多,耿将军面色黑沉,粗砺的风沙和干燥的气候将他打磨得愈发的冷峻坚毅。
变化的还有将军府。因将军整日都在演武场Cao练耿家军,府内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深秋的疏密,凛冽的寒风好似小刀,吹在身上竟像割开口子般的生疼。
屋内,火盆中的炭火殷红,烧的屋子暖烘烘的。
女子坐在铜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长颦减翠,瘦绿消红,一双眸子里像秋日晨曦的湖水,澄净明亮,又好似蒙着一层水雾,在流转间欲滴出水来,嘴唇紧紧的抿成一个弧形,那弧形倔强疏离。
“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伴随着外面的声音,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人影带着冷风钻了进来。
少女面色黛黑,双目凹陷,眼下一片青色,想来这几日并未有休息,女子心有不忍,柔声应道,“无事”。
“姑娘,来,把药喝了吧”,阿落端着一碗清香的药汤放在了桌案上,走过去扶上犬戎跪坐进了榻里。
阿落煎了两个时辰的药汤,姑娘自从那日葬礼之后,便像一具安静的雕像始终昏睡着。坐堂医只说身体虚弱,心有郁结,全凭个人。这几日,她每日都不停的煎药,听着那沸汤发出的“咕噜”声,眉间一片郁色。
犬戎低头看着面前的药汤,棕黑色的汤水,混浊一片,清香的药味直扑鼻尖,她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姑娘,姑…”,阿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苦,她放下药碗,碗底还有一块泥糊状的沉淀物,看向阿落,“怎么?”
“烫…”,阿落小声的说道。
犬戎摆摆手,她哪里感觉到了烫。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生命的一切灵光都消寂于黑暗中,黄土裹身,恩怨情仇烟消云散,正所谓一了百了。而活着的人,背负着逝人未完成的使命,化悲痛为力量,孤独的继续行走于世。
梦中混沌的场景已经豁然开朗,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其实只有犬戎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在巨大的刺激之后,反其道而行之,那个现代的自己开始渐渐苏醒,附着在这具身体之上,带着未来的文明思想寻找属于兰犬戎真正的人生。
她真正的人生,绝不是囿于将军府,附着于将军而活。
不过,首先,她得找一个算算账。
这几日,连虎子都发现,将军收留的兰姑娘好似没事人一样开始在府内走动了。
阿落正给犬戎梳洗,看着镜中女子的朱唇皓齿,明目雪肌,真真是个二八佳人。她心里感叹,自从姑娘醒了之后,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愁眉啼妆,也不再自怨自艾,反而好似解脱了一般,整个人活色生香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生着变化,将军府的一切都好了起来,府里也不再是沉闷低压的气氛,疏密城也不再有兵临城下的惶惶,犹如暗流急涌的河流突然平静了下来,这湖水偶尔掠过的涟漪,竟然有了别样的生气。
今日她未施粉黛,一身深翠色收腰襦裙,套着齐腰夹袄,三千青丝绾成一个松松的飞仙髻,插有镂空银簪,型姿高洁淡雅,显得模样愈发的清秀,还带着点之前没有的英气。
“走吧”,她起身径直往屋外走去。
阿落一脸迷茫,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姑娘这是想干嘛。
“怎么不走?”她回头奇怪的看向阿落,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到,“把虎子也叫上。”
阿落踟蹰着道,“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犬戎面露一笑,仰起下巴,眼中涌起寒意,“去见个人。”
林二娘如今虽是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可这日子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左鹿王安插的探子隐秘在城内各个角落,原本整日担心这安稳日子会不会一夜之间收回,落得个两手空空,可自从入了城,那左鹿王好似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她渐渐得落得个心安理得。只是,她想起那日的兰犬戎无助愤怒的神色,心中划过一阵得意,可往深处一琢磨,才越发琢磨出她身后耿衡对兰犬戎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小贱人!”她恶狠狠的怒骂道,以前在兰家谁都是高看她一眼,就这个小贱人从未将她放进眼里,每每定要给她难堪,想到此,她的脸色狰狞,露出牙咬切齿的狠厉模样。
“夫人,不必再去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如今倒好,兰犬戎没了倚仗,她的命和那些蝼蚁有何不同,还不是只一句话,左鹿王还不得天天奴役她,那匈奴人据说…”,说话的是林二娘刚请的王婆子,因脑袋灵光,会看眼色,一通马屁将林二娘拍得心花怒放,当下就要了她。此刻,王婆子正顺着林二娘的话宽慰着她。
闻言,林二娘果然开怀的笑了起来,仿佛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