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次以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变得更好了,不然在这时也不能和他一起坐在冷饮店里。
刚刚就在我魂不守舍,脑子歇机的时候,林季子主动问我要不要谈谈。两个人出了医院,找了最近的一家店坐下来,他替我点了一杯去冰的柠檬水,然后沉默至今。
我在吃食上面并不挑,算得上是比较好养活的那一类人,在林季子来德国之前,普通的面包和香肠就可以让我心满意足,当然,偶尔回想起林姨做的家常菜也会馋得心慌。
我和林姨通过电话教学在厨房捣鼓了一次,成品勉强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只是吃过以后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顿时没了再想下厨的欲望。
透黄而油腻的锅碗,切了rou以后的菜板与刀仿佛带着一层粘滑的膜,这一切都让我提不起劲,我不喜欢让我的手沾上这些,洗洁Jing也让我为之讨厌。
这大概是我被家里富养惯出来的矫情病。
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林季子来了以后,家里一天三餐都让他承包了,天天换着花样儿来将就我的胃,把我囤在冰箱里的面包一股脑儿全给了流浪汉。
气得我跳上他的背,狠狠地咬他的肩膀。
他笑着伸过手拍着我的头,“以后我负责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那不就是猪了吗?”我松口,疑惑地问道。
“是啊,再找个好时节,把你杀了卖钱。”他反手把背上的我搂紧,眼睛转过来亮亮地看着我,似有星辉落在里面。
“你知道怎么杀猪吗?”我买rou类都是在超市买的速冻rou,虽然不太健康但至少方便。
“当然,你想听吗?可能有点恐怖。”林季子和我说道。
我借机搂紧人的脖子,他知道我胆子很小,但是我想知道他的一切,所以我和他说,“那你可以简略描述一下。”
“割破动脉,放血至死。”林季子背着人,走在行人罕见的小道上,声音平缓而轻。
我脑海里出现那样的画面,有点害怕,“应该很痛,感觉死亡都被延长了。”
我在他背后把手比成刀的样子,横放在他脖子上,林季子一言不发地笑着,轻微跳动的皮rou让我心惊,像是手里真的握了一把刀。
我嘴角往下,并拢拉直的手弯曲下来,在他脖子上挠了一把痒痒,然后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脖子。
“以后,你不可以这样死。”
林季子低低地笑出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引得行人瞩目。
“只有白白胖胖的猪才这样死,你想我当屠夫还是陪你当猪。”
“屠夫。”我跟着他笑,笑过以后才反应过来,“我也不要当猪,我们两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句话像是戳在了林季子的心里,笑意不再明朗,“小川,下辈子想变成什么动物啊。”
“嗯?还是当小川吧。”我认真想过以后回答着。
“我不会当……”林季子小声说道。
我正侧耳听着,同我们擦肩而过的婴儿车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声,年轻的母亲朝我们抱歉地微笑。
“你刚刚说不会做什么。”
我没听到,真是讨厌。
林季子侧着脸,笑容不减,口气上扬,“我不会当你的弟弟。”
闻言,我脸色一变,“为什么。”
他轻轻朝我吹了一口气,眉目含情,过电般的酥麻立即窜上我的背脊。
“你说为什么。”他声音暗哑又富有磁性。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他不想成为他,还是让我有些难受,而且我隐隐约约觉得他第一次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既然不想再提,我也不问,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
“其实当鱼也不错。”
“为什么。”
“因为杰德船长说不定以后要长时间出海,要是你迷路了,我就给你指引方向。”
“那我们就不在一起了。”
“你不会报答我,然后豢养我吗?”我歪着头去问他。
“会,一听就能卖好多钱呢。”林季子说道。
“你掉钱眼里。”我嗔怪他。
“因为没钱,身份低微会失去很多东西。”林季子望着前方说道,昏暗的路灯在远处形同虚设,前路恍若永夜。
他熟悉这样的黑暗,因为早已身处多年。从那个闷热漆黑的后备箱里开始,往后都没见过光明。
忽然一束强烈的白光从后背而来,打在地上,照亮他脚下的路,他转过去看到林本川拿出手机点开了手电筒。
我知道他心里有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他心上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我身体往前倾,亲了一下他。
“你会永远拥有我。”
林季子在我把柠檬水喝得快见底的时候,终于开口,“你……爸爸还活着吗。”
我咬着吸管的动作一顿,千想万想没想到他第一个问的居然是林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