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茸对后来的事情的记忆都很模糊,似乎是她跌坐在地上许久许久,坐到两腿发麻失去知觉,才终于哆嗦着手摸出手机报了警。
她毕竟从小书香门第长出来,别说自己鱼都没杀过鱼,就连看别人杀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恶意残暴的场景几乎是她的终身Yin影。冲鼻的血腥味逼得她只想吐,脑子里嗡嗡的,她咽了口口水将胃底的酸味压了下去,爬上前去摸小柯基的心跳。
很微弱,堪堪要停。
她凭着本能,撑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后面的库房去拿云南白药和纱布,回来赶快给他止血。脑中只念着,哪怕是破坏现场,她也要将这个孩子救起,尽快送往医院。
兴许还来得及。
所以她不能倒下。
路茸将小柯基快要僵硬的身体拖着半抱起,这才发现手感有点不对,她强忍着不适,将他的头轻轻转了过来,眼前的画面终于让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一边,干呕出声。
小柯基向上的这一面的脸是完好的,依稀还是漂亮的,带着不甘的挣扎和抗拒。而朝地的那一侧,眼睛深陷,五官扭曲,头部被人生生用钝器砸下去一个大坑。
路茸趴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眼泪无知觉地漫了一脸。她最后一点念想被生生掐断,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柯基等来了她,放心地断了气,曾经明亮清澈的大眼蒙了一层死亡特有的Yin翳,身体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她终于捶着地嚎啕出声。
这种尸体的冰凉,是刺骨的凉意,带着永远无法回头的决绝的寒冷,触碰一下,便似乎能顺延指尖钻到心里去。
她哭到缺氧,甚至有点恍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一个还没醒来的噩梦?
若不是如此,一夕之间,一切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上班的张墨比警察来的还早。
毕竟好好一家店被弄成了这德行,长了眼的都知道出事了。张墨刚买的早饭扔在一旁,走到自个儿店门口进都没进,拐了个弯直奔宠物店而来。
她见到路茸时,路茸身上袖上裤子上沾得到处都是血,坐在地上失着神,那个样子就像被剪掉手足扔到垃圾堆的布娃娃,看得张墨心肝都在抖。
她将路茸强拽起来。路茸完全失了气力,浑身骨rou都不由自己控制,重得超乎张墨的预料。她只得费了老劲将路茸拖到自己店里,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抱住她轻拍:“没事的,没事的。别想了。”
路茸许久没有出声。
警察到的时候都纷纷倒吸冷气,本以为是个普通偷盗的治安案件,没想到现场却这么混乱可怖,虽说死的只是个狗,可这一地血呼啦啦的,看得人心里犯怵。
同事们都在现场采集证据,女警察皱眉强忍着不适,问路茸:“姑娘,你现在能去所里做个笔录么?”
路茸呆呆地不说话。
女警官只得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先跟我回去。狗哥请了假,不在所里,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
路茸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反应,慢慢道:“不必了,”她说:“我现在跟你走,你不用告诉他。”
女警官不好多问,只是跟她解释道:“现场这个情况不排除仇家恶意报复,你还是多跟他呆一起比较安全。之后需要你梳理一下人际关系网,以及受损金额,我们才好帮你排查。”顿了顿,“金额大的话,极有可能归于刑事案件。”
路茸轻轻点点头:“好的。”
未等她开口,张墨便主动搀起她,与她一同出了门。路茸此刻也说不出什么逞强的话,老老实实便随着她走了。
……
荆全醒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头还有点疼,一看要迟了,随便抓起衣服,抹了把脸就出了门。
他前天淋得透心凉回了家,纵是体格再好的人也扛不住。不知是那天吸了刚下班宠物店出来的路茸,还是许久没抽烟抽得过了头,总觉得嗓子痛痛痒痒不舒服,昨天就有了感冒迹象。
果然,头昏脑涨强撑着上了一天班,到了晚上便发了高烧,心情不好,懒得再去,就先请了半天假。
到了所里,一部分同事被抽调出去办案子,小警察神神秘秘凑过来:“狗哥!你对象来了!”
荆全一怔,第一反应是路茸又陪着那文具店老板来看案子了?
他悻悻“嗯”了声。
却不急着去见。荆全不知要以如何态度面对路茸。
那天走后,路茸就再也没联系过他。失落之余,他也想过自己先给她个台阶下,他昏昏沉沉时有无数次想给她发消息,可脑中一浮现起那晚她在路灯下冷漠的表情,不免又心生了点隔阂。
他狗哥虽不说人见人爱,好赖也算个女人们追逐的对象,怎么到了路茸这里就被弃如敝履了。
他这人也是要面子的。无论如何将她放在心上,都无法折了自己去一昧纵容她。
虽说他自己看重的小姑娘,怎么都得受着。可荆全思来想去,倒觉得晾上一两天不是什么坏事,总先让她心里先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