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应下了诗旌伴她到结束这及笄礼,烛惑心底却也是不以为然的。
纵使她诗三百是个事儿Jing,但在所有人都不以为然的境况下,闹一闹也便觉着没趣了。
以流云山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就没听过哪家还要搞及笄礼及冠礼这些啰嗦麻烦又无甚意义的东西。
所以到了午时把人聚起来吃餐饭,应当也就——
砰咚咚。
“惑!这都几时了,快出来快出来!”
糊弄过去了......
烛惑:“......”
数不清第几次被扰了清梦的烛惑例行一骂,这闲得胃疼的小兔崽子。
“大清早你叫魂呢?”
烛惑吼她一句,不情不愿地爬下了榻,平生第一次拖拖沓沓地摸索起了前日晚备在外边的短打,不紧不慢地套起了衣裳,扎了一个缓慢到极致的发辫,晃晃悠悠地伸手去拉木门......
一声闷响。
烛惑猛然转身,紧盯着窗前闯入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回以一个十分无辜的眼神。想想又觉得不够真诚,于是从手中抽出一支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花,插进了面前人的发辫,捎带赠上一个十分欠扁的笑容。
“早安,惑大人。一日之计在于晨。”
烛惑伸手摘下了那朵带着露水的花,并面无表情地折断了花jing。
“我认为清晨的意义就在于睡上一个安稳的好觉。”
“所以我来拯救你浪费的那些美好的清晨。”
诗旌正气凛然道着,而后在烛惑的视线压迫下缩了脖子,十分没骨气地放软了语气。
“走么,去玩一圈,你先前应了我的。”
烛惑瞥她一眼,面色冷淡。
“我只应了你走个过场。”
诗旌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将手中另一支野花也放进了烛惑手中,随后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向外走。
“嗯,是啊,及笄礼由一次有阿姊陪着的散步开始,有甚么问题?”
烛惑哑然,满口拒绝被这一声轻飘飘的阿姊尽数堵了回去,不上不下地闷在喉间,像是被块糖饴卡了嗓子,有些难受的同时却又能咂摸出些许甜。
于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拿诗旌没辙这事实,任她拉着自己在闭着眼都能走下来的地方饶了一圈又一圈。
“真好。”
二人晃晃悠悠到了那传说中阁主栽下的枇杷树前时,身边人忽而发出一声感慨,带着些惆怅意味的叹息。
“怎么?”
烛惑于是十分人之常情地问了一句。
“今年总算不是我同这树老哥铺毡对坐,把酒问苍天了,好像还有些对不起他。”
“......”
烛惑默默咽下了对她那句错诗的纠正,没由来地有些心虚,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心疼。
她想,这人成天一副没心没肺,乐得清闲的模样,大抵也是孤寂的罢。
下回,还是记着日子,多伴着她些?
烛惑直觉自己应当是要说些甚么的,只是那张素来用作冷嘲热讽和自夸自耀的嘴实在做不得安慰这般高等的事,于是整个人一尊大佛似的杵在了原地——还是个修闭口禅的。
好在开口这事儿向来是诗旌的活,也不多纠结这话题,转而又道:
“你说若是哪**回不来了,我也在这种棵枇杷树么?”
好容易绕出了方才那死胡同的烛惑脑袋放空了一瞬,于是嘴自行做了片刻司令部,脱口而出:
“枇杷树种来纪念亡妻,不是亡姊,你听书时候记下的都是老书生头顶有几根毛么。
......”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于是值得顺着往下接:
“他脑瓜顶上也不剩几根毛,好记。”
诗旌默然,抬眸瞧着自己名义上的阿姊,那一眼仿佛含着许多东西,藏着少年人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怀,沉甸甸地落在人身上,一瞬竟令人心惊。
好在烛惑神经十分大条,未曾察觉。只消片刻,诗旌也敛了眸光,神色如常。
“哦,都差不多。若我哪日真要心血来chao种棵树,必然先将我爹那棵连根挖了。成天瞧着酸唧唧的。”
烛惑嘴角神经质地**了一下,依稀记得半柱香前有人还说自己常与那位“树兄”把酒言欢。
自古新树两欢笑,谁见旧树独自泣。
果然,宁信这世间有鬼,不信诗三百的嘴。
烛惑于是对“负心汉”丢去一个友好的白眼,道:
“你溜达够了没,来回兜圈子跟驴拉磨似的,要我五更天再走不成?。”
诗旌抬眼瞧了瞧天色,耸耸肩。
“好,够了——走罢,唔。你同我去神祠拜一趟,再去吃了午宴,便放你走了,成么?”
烛惑颔首,对于此人迷信神佛还迷信得不甚正统的行为不予置评。
反正再哄这事儿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