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走在一片十分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土地上。
烛惑四下张望着,曲折回环的小路两旁是一片一片无人打理的青草地,立着三两棵小树,种类繁杂且参差不齐,多是桃树梨树梅树一类。
这里立着许多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阁楼,她莫名清楚这里每一幢阁楼都住着,或是曾经住着一个人。
她在一座泥坯房前站定,那似乎是一座......神祠。
罪神与战神混杂一起,观音与如来并排而坐,共工与祝融相隔一尺的神祠。破旧的木案下放着几个破旧的蒲团,劣质的香火气扑鼻而来,只把人熏得一个踉跄。
......这他娘的破地方究竟是用来祈求福音的,还是用来得罪神明的。
烛惑心底暗骂着,又觉得这句话自己似乎也曾说过。
她向前走近几步,看见里面似乎跪着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短打,黑底银纹,十分惹眼。高束的青丝末端垂在肩头,脊背弯下,又挺得笔直,那发丝便随着动作晃动着,一下一下。
而后那人起了身,阳光便照上了她的衣裳,那连成一片的彼岸银纹反射出温暖而柔和的银光。
拜神的女子缓缓转过了身,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微微弯着,碎发在额前落下细碎的Yin影,右颊一侧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烛惑想,这个人自己应当是认得的。
她仿佛着了魔一般,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向前迈去,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惑。”
梦境里的那人突然轻声唤她,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十分开心一般的语调。
“别再向前啦。”
烛惑皱着眉,不满于她命令一般的语气,缓了缓步子,开口想问她,为什么。
眼前的神祠却突然开始晃动,神像蔓延开一道道巨大的裂口,泥坯房逐渐分崩离析,扑簌簌落下了一团团灰尘。
烛惑心中一急,慌忙想去拉那仿佛钉在了神祠中的人。
那人却将她一把推开。
她嘴角仍含着笑,竟抬起手来轻轻冲她挥动着,口中声说着什么。
那口型是“再见”。
神祠终于坍塌,化作满地土石,掩埋了那笑颜如花的人。
巨大的绿藤拔地而起,一层一层包裹着那满地狼藉。
大火平地自燃,呈燎原之势,包裹着那片残留的痕迹,一点一点将它们焚为灰烬。
梦境在大火中分崩离析。
那梦的尽头,烛惑终于想起了神祠中那人的名字。
“小三百!”
她声嘶力竭,却无能抓住那碎裂的梦,只得任由自己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而后又透入光明。
“小烛醒了?”
烛惑噌一下坐起了身子,背后一片shi滑黏腻,竟是满身冷汗。
她粗重地喘息着,仿佛将要溺死的人回到了岸上,贪婪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真的是梦,只是梦。
耳边如雷的心跳声缓缓平复,僵硬的脑袋终于缓慢地继续起了转动。
她意识到这一点,仿佛劫后余生般,庆幸着,心有余悸。
四肢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拉回了她几乎离体的魂魄,她终于轻轻动了动,金色的枷锁发出哗啦声。
她蓦然抬首,寻着方才发声的方向看去。
无名仍是一袭玄衣,正襟危坐,手中茶盏还未曾搁下,与诗旌像极了的墨色眸中藏着些不易察觉的关切。
而他身边的人,长相十分富态,着一身白袍,多rou的脸上挂着在小辈面前永远和蔼温柔的笑容。
烛惑认得他。
这是诗旌的二叔,流云阁二当家的,莫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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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叔。”
烛惑一手把着酒盏,杯中酒ye轻微摇晃,散发出桃花酒特有的香,腕上的金色锁链也随动作哗啦啦地响。
“你都将我锁了五日了,留着过年呢?”
自诗旌将她迷晕溜出阁后,已是第五日了。
这期间她一直被阁主以“诗旌要求的生辰礼”为由锁着。才醒来时莫一世来过一趟,蹭了杯茶走人了。秦淮家亲爹秦风也过来一趟,对着被锁在榻上的她左看右瞧,啧啧称奇,并大肆夸奖一通诗旌是个神人,踩着她以下犯上踹一脚过去的临界点,也拍拍屁股走了。
看样子像是全都知情,并毫无救她出去的意思。
她烦躁地抓了抓披在肩上的长发,锁链响得愈发厉害,令她更加烦躁了。
“诗三百那混球究竟给你灌了甚么迷魂汤?你也要陪她一同胡闹。”
无名抬眸看她一眼,一言不发,那明显由他凝成的枷锁却散了。
拿着金元印的就是好,关完人都无需清理地方,呵。
烛惑跳下榻去,活动了一下手脚腕十分不客气地抱走了无名桌上剩下的半坛酒——他从诗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