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有多远?与这里相隔8380公里,从仁川出发,跨过遥远的亚欧大陆,经历九个多小时的飞行。
可她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就如她此刻站在玻璃窗后看附近五颜六色的屋顶,再好看也和她姜恩岐没有关系,天下之大,在哪里都是局外人。
“你知道吗?我都不敢和我爸妈打电话,怕情绪波动吓到他们,”姜恩岐拉上窗帘,昏暗的室内光线却有一种温暖的错觉,“他们不了解什么抑郁症焦虑恐慌障碍,但会那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你你懂吗?还有埋在眼底的失望。”
“两年前我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可现在,”她笑出来,笑自己,“我对我自己真的很失望。”
她讨厌一切意外因素,惊喜惊吓最好都不要有,一切在计划内运行,上下可以有无伤大雅的误差,这就是姜恩岐的人生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她甚至可以从十岁一直计划到四十岁。
朴智旻就是那个意外。
爱情是她计划里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她惊慌过,茫然过,也期待过,事实证明,意外,果然是她承受不起的东西。
“私生那把刀子捅过来的时候,我在想可不可以准一点,一刀就好。”她捂住眼睛,耳边此刻还是那天混乱嘈杂的现场,林美静处理好事情之后沉默地看着她,送她上了就救护车,看着她手臂上流下来的血。
“回仁川吧。”她对姜恩岐说。
那么厌恶,那么憎恨我,果决一点,不要犹豫,我就可以解脱了。
宋旻浩站起来跺跺脚,祛除身上的寒意,呼出白色的雾气,他想抬头看看月亮,可今晚的首尔天幕一片漆黑,半天找不着嗓子,夹杂在对话里的“没关系”“你很好”试图平稳着姜恩岐的心情,隔着遥远的电话线路通讯信号,他不知道自己的只言片语传达过去还是否有最初的效果。
他一直觉得姜恩岐是个很刚的人,身上有种日式的热血,哪天她和司马闹翻伤敌一千他也不意外。
就是有股狠劲。
但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早到,姜恩岐还没有这么出名的时候。
他还是练习生,辗转于各个会社之间,地下室、蟑螂就是生活的主题词,司空见惯到哪怕在面包里看见蟑螂,他也能面不改色的捏走,然后掰掉那一块,接着吃剩下的部分。
太饿了,哪有什么Jing力挑三拣四大呼小叫。
应该是某次打歌舞台吧,他那时在哪个组合来着?记不清名字了。
作为谢幕时背景板的一员,宋旻浩维持着两眼放空的状态,昨天的面包吃完了,今天怎么办呢?却又在镜头扫过时挤出笑脸试图让大家记住这张面孔。
他扯着嘴,傻傻地,又清醒地,活着。
谁会记得一个舞台上的小角色呢?还梳着奇怪的发型,剪掉后露出一截的衣服。
真丑啊。
“你吃吗?宋旻浩xi。”来人还穿着舞台上可爱又幼稚的裙子,嘴里却叼了一块面包,手里那块的方向朝着他。
还是蛋黄夹心的。
宋旻浩发誓这绝对是他那天听过的最美妙的话,重要程度仅次于**TM4宣布名次。
他道谢后慢慢吃着,维持着人前的体面,应该是那家店里的,他想着,丹雅也很爱吃的那家店,和他每次一买一打的面包不一样的。
姜恩岐又掏出一块巧克力,自己掰了一块,把剩下的递给宋旻浩,他也不推辞地接了。
“录一天体力消耗挺大的吧,好饿啊。”她把巧克力送入口中,舔过后槽牙,含糊不清地说道。
公司给她争取到了音银主持人的机会,再三叮嘱她要珍惜,要懂得出镜,要为组合先挣点名声。
另外两个主持人又不是傻的,在他们面前博镜头是显得自己头铁吗?
她记得,这个卷毛男孩的组合今天是由她介绍的。
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的台词本就不多,介绍组合一般是另外两位前辈的词。拿到台本后,姜恩岐查了这个组合的出道时间成员姓名代表曲目,以及他们的一些小故事,如果能让人多多关注他们,那她的介绍就做到位了。
然而他们没有上台表演的资格。
和她一样,在彩带飘洒欢呼鼓掌中笑着,愚蠢的发型,愚蠢的衣服,愚蠢的 表情。
镜头也不曾为他们多停留片刻,明明,大家笑得那么努力啊。
她记得,这个卷毛男孩子在组合里是唱rap的,她也记得,他眼中的光是怎么一点点熄灭的。
那么一点点同病相怜的刺痛感压倒了自扫门前雪的冷漠,于是有了那样一句话。
“你吃吗?宋旻浩xi。”
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频繁回忆过去的时候,他就老了。宋旻浩从不回头,过去那么苦,干嘛要回头。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过去的一点一滴他记得这么清楚,放在柜子里从未蒙尘,无论是“你吃吗?”,还是后来“出道愉快!winner大发!”,亦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