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Yin云散去,天气放晴了。
我们三人并排坐着安静地吃饭,他们大概以为我已讲完“蓝眼鬼之子”的事,但其实我还隐瞒了一些细节。
……
六年前,我浑身是血地牵着仍旧闭着眼睛的薮村遥走出房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驿站中。走廊里静悄悄的,这一层似乎都没有其他客人。
“慎一尼酱……”
“没事,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忙于观察环境,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但是他却安心下来,握紧我的手,亦步亦趋。
我们留下了两排血脚印。
……糟糕。把走廊弄脏了。
我懊恼地看着从房间里一路延伸出来的血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回家要紧,只能日后再来补偿店家了。
从窗外看去,这个村庄的猎户似乎很多,家家户户都有吊在屋檐上的腊rou。如果我运气好,这里应该我听说过的北边的猎户村子,云取山(我们一家刚搬到其山脚)就是对面那座山。
只是我现在浑身是血,已经毁了一个房间和一条走廊,也不好再污染人家店的澡堂池子——我的脸皮又没有厚如城墙,为了逃离人贩不得不让一个房间死了人染了血已经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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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思索着如何把自己弄干净再回家,不让妈妈看出端倪,悄悄下楼就撞见了老板娘,她正站在柜台前理东西,看见我的时候,整个人都静止了,随后哆哆嗦嗦起来,仿佛见了鬼。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我想确认自己的位置,话才刚起一个头,老板娘就无声地尖叫起来,张大嘴巴惊恐无比地跑了出去。
我看了看身上的血,还有身后一楼梯的血脚印,沉默了。
见她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我只能放弃问路,转而寻找起地图。
驿站里果然有。我手上都是血,只是隔着距离看了一眼,确定了回家的方向便准备走回去。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形象要吓坏多少夜行人。
“咔。”
木板被挤压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一看,楼上竟有一位带着武士刀的老者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在有废刀令的情况下还光明正大地把到绑在腰间……不是有无视律法的实力,就是身份不一般吧。
他不在乎血脚印,慢慢走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我,笑呵呵地问:“需不需要帮忙?我有马车,可以捎你们回家。”
听他这话,大约是看到那房间里的惨状,还有那些血字了。但是他脸上并无异样,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爷爷。
我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犹豫道:“我们衣服脏,还是不要麻烦您了。”
“我儿子在县城里住,你们可以去哪里洗个热水澡。先别急着拒绝,难道你要这样浑身带血地回家吗?”
老人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猜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笑面虎”这类人物。
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他过分的热情让我心生警惕。“我可以去河里洗。”
天寒地冻,下河不亚于受刑。
“真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孩子。”老人摸了摸下巴,居然露出满意之色,“和我儿子小时候真像。不过,你一定没有洗过染血的衣服吧,这血迹啊,可不是搓几下就能去除的。”
我没时间与他周旋,直接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面对这突然的问题,老者依然表现得十分和蔼:“我只是想帮助你们,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我客气地谢过,转身就拉着薮村遥走。
“人情。”老人说,“你欠我一个人情,等你长大了还我。”
我没有停下脚步,“人情债最难还。”
“我不会为难你。”
我还是拒绝:“多谢好意,不麻烦您了。”
随后我不再管那老人,拉着薮村遥走出驿站。路上经过的村民看到我的模样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离去,有的猎户甚至握紧了枪。我赶紧加快脚步走出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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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油盐不进,老者依然厚脸皮跟上来,慢悠悠地控制马车跟在我们身侧。
一路上,他都在和我闲扯他儿子的事,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儿子批评得一无是处,像什么“石头一样顽固”、“冰块一样捂不热”、“一点都不有趣”、“早知道再生一个”、“不贴心,当初还不如生个女儿”……我总觉得他是借机批评我。毕竟先前他就说过,我像他儿子小时候。
不过被说几句我也不会掉rou,随他聒噪吧。
我和薮村遥走了一段,他也一路没消停。老人一直在诱惑我们上马车,我不上,薮村遥也不应答他。他走累了,不好意思说要休息,我看到后直接把他背起来走。
“不过,你的脾气比信之介好多了。”老人略有些感动地说,“上次我这么烦他,他直接抄起书打我脑门,儿子打老子,真是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