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就算朕告诉你,炑橪求的赏赐是遣你和亲西綦,你也不改么?”
“不改。”
“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威严的眼睛。这双眼睛其实并无特别,但每每与它对视,我都感觉有一束灼热的白光刺穿了我,把我的心翻来覆去搜一遍,直至再无一个角落能藏有秘密。这双眼睛一睁开,世间所有罪恶立刻会暴露在阳光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可我总感觉,这双眼睛并不愿意睁开。
皇上见我出神,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计较。他虽然是个严厉的人,但多数时间更是个宽容的人。
“你到底是城定的什么人?”
“回皇上,小女子只是侍奉过皇后娘娘和殿下的一个奴婢而已。”
“城定之事,即便年关将近,朝中也无人敢提。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费尽心思,不惜冒犯朕,也要让朕放城定出来,你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在奴婢心里,殿下不是主子,而是亲人,每个人都会竭尽所能保护他的亲人的。”
我见皇上神色稍稍有些变化,又赶忙道:
“皇上,奴婢自小没有父母,孤苦无依,本来被卖到广陵作瘦马,幸得皇后娘娘与殿下解救,才免于流落烟花。皇后娘娘和殿下对奴婢恩重如山,在奴婢心里,他们既是恩人,又是亲人,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存在。皇后娘娘仙去之后,对于奴婢来说,从此只剩了殿下这一个亲人。而皇后娘娘去时,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殿下认祖归宗,回到皇上身边,因此奴婢早在心中发誓,要竭尽全力完成娘娘的心愿,回报娘娘的恩德。如今殿下禁足思孝殿,岁尾年关,本是一家团圆的日子,殿下早与娘娘Yin阳相隔,如今连皇上的音容也难睹,奴婢每思至此,肝肠寸断,因此今日斗胆求皇上能准许定王走出思孝殿,哪怕大年初一这一天,哪怕就在这一天,能见您一面,向您请安拜年,奴婢也算可以稍微报答皇后娘娘的恩德。”
皇上静静听完,眼里的眸光一点点黯了下去。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你说得对,过年本应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朕对城定的惩罚太过严厉了。朕或许可以做一个好君主,也可以做一个好父亲,唯独有时不知如何做一个好君父。朕的确想城定了,借你这个心愿,借新年这个时机,朕就与他坐下好好说说话罢。”
我听皇上松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要告退,突然听皇上问道:
“你现在是在若初身边伺候?”
“是。”
皇上思索了一下,道,“城宥与若初的婚事定在年后,若初即将回府待嫁,你本来是从繁漪宫调到存玥宫帮手的,若初出嫁,贵妃素日又不喜欢你,你就不必再回到繁漪宫去,从明日起,来太极宫当差吧。”
我倏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宥……与若初的……婚事……
这么快……
原来……这么快……
皇上见我发愣,问道:
“怎么,不想来太极宫?”
我急忙否认,“不……是……是多谢皇上恩典,皇上如此隆恩,奴婢一时难以置信……没反应过来。”
皇上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我缓缓走出太极宫,缓缓沿着**往前走,天上的云也随我一起,缓缓相聚又散开。我感觉自己好像化为了一阵风,飘飘荡荡,跌跌撞撞,恍恍惚惚,混混沌沌,飘在这半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来回盘旋,却始终无法飞出这朱红色的宫墙。
不知飘了多久,我感觉倦了,累了,彻底迷失了方向,这才降落在一处宫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不知坐了多久,远远看到有一只胖头鹅带着一个少年摇摇晃晃地朝我走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问我:“公主,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我迷茫地抬头看他:“我哭了吗?”
阳光从他右侧照过来,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他的眼瞳本来有两种颜色,琥珀色的一边在明,深棕色的一边在暗,单看明的一边好像天真烂漫的少年,单看暗的一边又回到了Yin鸷凶狠的王爷,我很好奇一个人竟能同时拥有两种面孔,不由自主愣愣地一直盯着他看。
炑橪小王爷见我这样看他,也用了同样的目光回看我。我的心中越来越了然,他的眸子却越来越深沉,神色比我最开始还要恍惚,还要伤感上三分。我们就这样各怀心事对视了良久,直到他突然问我:
“玉儿,你还记得我吗?”
他这一问终于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左右四顾,没有其他人,便指着自己反问他道:“你问我?”
小王爷点点头。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叫玉儿,我叫冰儿,我当然记得你,我们昨天才见过,你是西綦来的炑橪小王爷。”
小王爷似乎也一下回到了现实中,身后的少年想说什么,被他用手势制止。他在我身侧坐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