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伯爵美丽的女侍从队伍中的一位新秀,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蓝白色的法式号衣,将金色的长发模仿着贝阿特莉克丝梳得蓬蓬松松的,用蓝色的发带系在脑后。不过在我看来,这种模仿未免有些落了下风,因为安妮的头发纤细柔软,不如贝阿特莉克丝浓密,模仿贝阿特莉克丝之后很难有那种雍容华贵的感觉——说到贝阿特莉克丝,真的是不得不羡慕伯爵的艳 福哪!
安妮的出现很明显地引起了从弗里古跟着伯爵来到这里的女侍从们微妙的敌意和孤立,那种奇妙的气氛甚至都不需要走得太近,只需要远远地看侍从们行走时候的次序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了——安妮很明显地被其他女侍从有意地挡在了后面。
实话说,每次看到伯爵这群姿色各有千秋的美貌女侍从,我总觉得又看到了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大歌剧院里那些美丽的芭蕾舞女演员——她们中的很多都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叫做“公爵的蓝鞋子”。
符腾堡大公的好色风流人尽皆知,而大歌剧院基本就是他的后宫,那些有幸能成为公爵姬妾的女演员们,都会被赐予一双蓝色的时髦鞋子,久而久之,这成了另外一个和“弗朗凯蒙”这个中间名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习惯。而为了这双蓝鞋子,大歌剧院的女演员们各个绞尽脑汁,其中的争奇斗艳和勾心斗角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位苏丹的后宫来得要少。
同样的,伯爵的女侍从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会比大公的蓝鞋子们少,安妮成功去到伯爵身边没几天,这女孩子就又找到了我。
当时我正拿着单子,和霍尔副管家在堆满了本地棉布、亚麻布、法兰西绒、天鹅绒和丝绒的仓库里,清点着要取出来赶制冬天发给仆人们的衣服的布料。那间长宽达十余米的仓库里全是比一人还高的木架,放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因为长久的不见天日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陈朽气息,如果要拿最高处的布料,必须搬来梯子才能够到。
安妮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袖:“埃德蒙!快出来,我有东西要问你!”
“我的安妮大小姐,我在清点呢……好吧好吧,我就来,就来。”
我将手里点到一半的清单交给霍尔,后者看看我,又看了看安妮,耸耸肩,转身继续指挥奴隶们搬棉布去了。
安妮拉着我,一走到仓库外面,她立刻拿出了一把扇子。
那是一把漂亮的鲸骨西班牙丝绸扇子,扇面光洁,看得出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颜色本来应该是明亮的纯白色,现在则是一种有些暗沉的米白色,显得有些陈旧了。
我站在十月中旬凉意阵阵的凉风里,差点以为安妮看我不顺眼想用扇子让我感个冒:“这都啥时候了,你很热吗?”
“才不是呢!”安妮嘟囔了一句,将手中米白色的鲸骨扇子展开,手腕翻转,轻轻对着我扇了一下,然后大拇指灵活地将扇子往回微微收拢了一下再展开:“你肯定懂这个对不对?这个动作是啥意思?”
“哦,早说嘛,是扇语啊!”我恍然大悟,“你再做一遍,刚刚我没看仔细。”
安妮皱了下眉头,很艰难地回忆了一下什么的样子将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也许是从我的回答里听出了否定,这回她的动作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我想了想,将扇子拿过来,重复了一下她的动作,然后稍微调整了一下扇柄和手指的方向,让扇子倾斜的角度显得更优雅一些。
“是这样吗?”
安妮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我迟疑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是西班牙扇语,你应该不会这个才对,怎么突然感兴趣了?而且,这扇子看起来很贵重,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从右翼的储藏室里找到的,一直放在一个旧盒子里从来没人动过,别想像哄那些小女孩一样哄我,快告诉我刚刚的动作是啥意思?”安妮很急切地说。
我耸耸肩:“你非要知道我也没办法,嗯……这个扇语翻译出来,大概就是‘你看那个蠢材’的意思。”
和男女仆们呆了这么久,我的英语算是进步了一些,但是也不足以让我用贵族的委婉表达方式把这个扇语用英语翻译出来,只好选择了最简单直白的那一个。
我还以为安妮会生气,谁知道她悻悻地说:“好吧,我就知道艾丽卡和伊莎贝尔那两女人走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听起来是个西班牙人。”我说。
“她说自己是西班牙贵族后裔,哼,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个私生子的后代呢!”
“那难怪了,西班牙女人最懂扇语了,扇子在她们手中,就像剑在战士的手中。”
安妮生了好一会闷气,一跺脚:“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她们比下去,想想看,我就在她们身边,却看不懂她们的扇语——说不定她们正在光明正大地嘲笑我!不行,我晚上偷偷过去找你,你一边教我法语,一边教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