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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我很高兴。”
我几乎感受得到他说这话时贴在我额上的热息,简直四肢百骸全都僵硬得无力动弹,而我的脸颊紧挨着他衣领间的层层暗纹,却不知颤抖着的双唇是否也能令他感知到我这份紧张的心绪,我伸出手来搂紧他的脖子以作回应,这一刻漫长得既让我想快些熬过去,又短暂得叫我不想松开手。
如果姑姑这会来问我,我一定告诉她我欢喜极了,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哪怕此后尽是刀山火海要我跨过,是万丈悬崖等我纵身一跃,我从来都不觉得后悔。
虽然萧韶若说今日事情不多,所以才能早些回来同我多坐一会,可果然不过片刻菱花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说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已经上了门坐在前厅了,好在她来的时候我们俩早就分开,不然我才是要红着脸从头烧到脚。
我听见菱花这么说,便主动松开了偷偷拽着萧韶若衣袖的手,我心底怏怏,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正要开口叫他快些走,不想却见他凑过来在我侧脸印下如同蜻蜓点水般一吻,在我傻傻地盯着他看时,他还叮嘱我叫我晚上等他一起用膳。
总之他走得利落,倒叫我坐在原地怔愣了大半晌才害羞得捂住了脸,所幸小秋不在,否则不知要怎么笑我扭捏。
萧韶若总是这般忙碌,打我三年前初见他起,到如今眼下这段时日,他好像永远都在外间奔波,片刻也不得闲处。而在等他回来之前,小秋不见踪影,师叔也不打招呼便走了,我在小院中的日子显然更加难捱,好不容易用练剑骗过大半时光,剩下的小半却不知要如何熬过了。
忽而我记起先时卿卿曾在我这边的墙上刻了几行字,上次她还未刻完就听见墙那头表姐家的丫鬟来寻她,慌得连忙叫我翻墙将她带过去,而那首打油诗也只写了三两句就这么继续留在了丞相府的墙上。
不知这一两年里这堵墙经逢多少风雨打磨,而幸好管家不曾记得将这面墙重新粉刷,那一句“今日阿染教我武,明日我便行侠去”,至今还顽固地留了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就在同那时的卿卿视线相齐的地方。
我盯着墙上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不由咧着嘴笑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继续替卿卿刻下去,然而四下逡巡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工具。
思索片刻我忽的灵机一动,摸着头上发簪小心翼翼地拔了下来,然而拿到手中我才发觉今早小秋给我戴的是那支姑姑送我的白玉簪,我当然万分舍不得拿它刻字,正当我纠结又犹豫地想着要不要回屋再寻一支银制的,兀自攥着玉簪还在出神,未料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蛮不讲理的呼喝声——
“喂,下面那个丫头,快点接好本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忽觉眼前多出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不由分说的猛地朝着我扑头盖脸地冲了上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撞得眼冒金星,尚未有什么准备就被直接撞倒在地上,做了可怜的垫背,还好我自小皮糙rou厚耐打耐摔,而压在我身上的人好像也算不上多重,这才没被她这一下就压个半死不活,但我的后背还是被磕得又疼又痛,连带着手臂好似也擦出了一片血红,直直传来一阵麻意。
可我还没能仔细审视一番自身伤势,就看见这从天而降的红衣姑娘从我身上挪开,理直气壮地指着我道:“快些扶本宫起来!”
她实在趾高气昂到了极点,令我又气又恼,只想着先责骂她一通,但我的话刚到嘴边就突然顿住,不是她做出了什么特殊的举动,是我在她整理发髻衣衫之际,猛然惊觉那张明艳的脸竟是格外熟悉,那对世间绝无二致的翦水双瞳满是清傲,纵是此刻狼狈,也分毫不减她宛如出水芙蓉般的妍丽。
我从来都不曾料及,从将军府那侧墙头上一跃而下的竟然是明凤公主。
可明凤公主显然比我自在得多,见我半晌没了动静,她却半分不见着急模样,还在那里颇有耐性的等着我去扶她起身,忽而她像是瞥见了什么新奇,也不顾揽揽袍袖,伸手便去捡地上的东西。
待她将拾在手中的白玉簪子端详了好一阵,我才终于意识到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方才不小心脱手掉下的玉簪。
可还不等我焦急地找她讨要,她的脸色陡然一变,竟也不用非要我去搀扶她起来,便飞速从地上骤然站起,原本弯弯的柳眉倏地一横,用那簪子指着我厉声道:“你这玉簪哪儿来的?”
这般被她居高临下俯视的姿势实在难受,我便也跟着踉跄起身,这才发觉双腿两侧也痛极了,可我顾不上细看,我担心她不肯还给我,连忙答道:“是姑姑送我的,你快还给我。”
一时情急,我竟也忘了要加上敬称,我心里愈发忐忑,然而明凤公主不认得我,应当知道我也本该认不出她的身份,便只紧张地抿着嘴唇望着她动作。
但明凤公主此刻并不在意这一点,她紧紧捏着那玉簪,听了我的话却不由冷笑一声,话语格外讥讽:“看来这丞相府的丫鬟是该好好整治整治,非但胆大妄为偷窃主人东西,竟然还敢睁着眼说瞎话。”
我一怔,不知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