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推了推崔珏,他已经完全醉了,死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好像灌酒灌太多了……杨佑一时没掌握好量,直接把人灌醉了。
他只好去叫掌柜拿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崔珏坐了会,家里催着让回去。
崔珏今年才和内阁段望段大人的千金成婚,那位倒是管得严。
“走吧!”杨佑把他扶起来,“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解释解释,免得夫人以为你在外面鬼混。”
崔珏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上了车。
杨佑特意让车夫故意行得慢了,崔珏靠在车壁上,马蹄声声,他渐渐回了神。
杨佑和他对面而坐,看他清明了些,凑近了崔珏耳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人?”
崔珏想了想,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听说王爷喜欢看话本?”
杨佑再仔细看时,他眼中何曾有过一丁半点的醉色?
这小子,竟然诈他!
杨佑坐直,挑眉道:“酒醒了,愿意谈了?”
崔珏的双手在大腿上握成拳,居然有点紧张,但还是竭力装出了淡然的神色,“如果我不诈王爷一番,王爷要带着面具到几时?”
杨佑微怔,咳了一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进宫找哥哥,那个时候他还是你的侍读,你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都是他帮你买的,全放在你的书房。”崔珏道:“那天你正好不在,我又素来没什么规矩,便随手翻了翻。奇了怪了……”
崔珏双手拢袖,摇头笑了起来,“有几本书,明明是话本小说,翻开来却是一堆圣人之言。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顽劣不堪的五皇子吗?”
原来是这样,他早就看穿了杨佑的伪装。
“我比任何人都更早注意到你。”
杨佑放松了下来,和崔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道:“那你为何不告诉你哥,我在骗他?”
崔珏得意地说,“我哥多聪明一人,看他蒙在鼓里被你耍得团团转,不是很有趣吗?”
明明自己身边有一位合适的皇子,却偏偏错过了,不知道崔琰晓得事情真相之后,又会是何种表情?
崔珏光是想着就觉得十分畅快。
“最后一个问题,”杨佑道,“你为何要选择我?”
崔珏倒也干脆,直说道:“太子嘛,不说也罢。二殿下一帮文人,我瞧不起。三殿下工于心计,有Yin谋而无胸襟,四殿下刚愎自用。只有你,我还看得上眼些。”
杨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崔珏也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小时候读书,父亲教我,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能忍人情不能忍。王爷以一副闲人模样在皇宫待了这么多年,心机不可谓不深。以一人之力镇府门流民,收留匪头,豪杰勇毅,莫过于此。此前我用诗集试探,王爷表面拒绝,实际却在暗中下手,谋划不可谓不周全深沉。我想不出来不该跟随您的理由。如果您没有助力,就让我成为王爷的助力。”
“最后一点委实是冤枉我了,”杨佑无奈地说。
崔珏笑道:“王爷也不要推辞了,结局已定,这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了……
杨佑也敞开了说话,主动向崔珏道歉,“此前种种情态,皆是杨佑的伪装,多有对将军不敬,还请将军日后大量,多多指点杨佑。”
崔珏微微动容,道:“王爷隐忍机谋,珏不能及也。”
“唯有一事,”杨佑肃容道:“将军既知我需以假面示人,明面上,咱们还得保持距离,私下如何交好尚且不提。至少在外人看来,你对我就和对其他官员一样,不亲不疏,不远不近。”
崔珏有些为难,但想想,杨佑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算是建立了最初步的信任和联系。
路程过半,转过一条安静的小巷,街的尽头便是崔府。日薄西山,残阳的光辉从人家屋瓦的缝隙中投来,马蹄声极有规律地哒哒响着。
冷不防车夫一勒马,杨佑没坐稳,直直向前哉去,崔珏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将他扶好,右手摸上腰间的匕首,冷声问道:“为何停车?”
车外无人应答,车帘上,车夫的影子一动不动。
崔珏用眼色示意杨佑待在车里,拿起坐垫向车夫打去。
寂寥无声,车夫的身躯骤然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杨佑吸了一口冷气。
崔珏拔出匕首,将刀交到杨佑手里,一时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冷冽的杀意,“待着,我下车看看,没我的话不要乱动。”
杨佑心知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练武更是糊涂,便乖乖地将匕首握在手中,挡在胸前。
崔珏猛地掀开车帘,站在车头,车夫的尸体面朝下倒在地上,后背透出一点银色的刀尖,晕染开一片圆形的血迹。小巷里一个人影也无,他赤手空拳,到底也不害怕,禁军将领,在这京城还没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