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观众比自己先知道排班的事,阿尔乔姆算是见怪不怪了。有说法讲,芭蕾演员直到退休才真正长大——在职的时候他们就和上学时期无异,排练什么、演什么、几点钟来上早课、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休假,全都是剧院说了算。到退休时突然发现自己在真实的社会上什么都不会、早上没了早课一天都不知道干什么的也是大有人在。
既然全都是剧院决定,惯例是需要新学的角色,在刚刚好来得及学完的时间提前告知演员;不需要的新学的,一般演出前两三周拍脑袋出排班。迟迟不出的话,说明总监出差去了。
说话有些分量的首席演员和独舞演员多多少少能提前听到风声,知道自己大致要上什么剧目,甚至在完整演员表公布之前拿到自己的场次排班。
但阿尔乔姆从来没听到过这种“风声”,大概是风声的源头根本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这次显然也没人记得提前通知他,他竟然排上了《纽瑞耶夫》。想必弗拉蒂斯、安东和瓦洛佳全都知道,但谁也没想起阿尔乔姆还蒙在鼓里。
阿尔乔姆往后台休息室的床上一倒,刚洗完的头发也没吹,只是头上裹着毛巾吸水。他头发还没长到不马上吹就不行的地步,虽然他好像是该去剪头发了。他打算等弗拉蒂斯过来再说——弗拉蒂斯肯定要过来找他的。
他才划了手机没几下,果然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紧接着弗拉蒂斯二话不说就过来揪他的领子:“去去去,吹头发去,别偷懒!你要是感冒了排期怎么办?少我和帕维尔两个人已经排不开了!”
阿尔乔姆当然知道男主角已经排不开了;不止是他的日程紧凑无比,新人首演角色、候场演员上台、二级独舞挑大梁,最近都是层出不穷,排班的窘迫程度rou眼可见。
所幸阿尔乔姆平时穿的衣服都根本没有领子,弗拉蒂斯伸手扑了个空,最后只是虚空比划了一下。阿尔乔姆不得不又去补吹了头发,回来发现弗拉蒂斯已经占据了床位,已经在床上摊成了大字型。
“你个都没有上台演出的人就不要和我抢位置了好不好?”阿尔乔姆装可怜道。
弗拉蒂斯权当没听见,只是说:“艾里克的戏份不少哦,也算是个大角色了。高兴不?”
阿尔乔姆见弗拉蒂斯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好往化妆桌前的椅子上一跨,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弗拉蒂斯。这也不是阿尔乔姆的那张桌子,他的在墙角;但桌子的主人今天没演出,鬼知道此刻是在哪里排练,还是根本不在剧院。于是相应地,这椅子也就可以随便坐了。
”和你搭戏当然高兴啊。“阿尔乔姆说。他和弗拉蒂斯已经很久没有同台了。
”那你失望喽。“弗拉蒂斯望着天花板,”我搭安东,你搭瓦洛佳。“
”啊?“
弗拉蒂斯还是看都没往这边看:“怎么,你讨厌瓦洛佳?”
“没……”阿尔乔姆苦笑道,“我只是听他说要和安东排练。不过这也正常。”
排班换来换去最后才定下来也是常事,男女主角的选定尚且如此,不要说他拿的这个男配角的角色了。
“我和安东第一场,”弗拉蒂斯说,“你们第二场,现在来看是这样。”从阿尔乔姆的角度看,他似乎是翻了个白眼,“要是往常,新剧都排三套人。但现在帕维尔把自己弄进去了,他搭档也走了,索性第三场就我们再上了。反正这戏可能一年也就演三场。”
帕维尔的搭档就是他的女友,袭击风波之后改投穆索尔斯基剧院了。
首场排给自己剧院的首席和老资格的独舞,倒也不无道理。瓦洛佳为客座明星,直接排首演场也不很合适,未免太灭模范剧院自己的威风。首场既然要上最强阵容,自然要安东先上了,瓦洛佳只好落得跟作为次要选择的阿尔乔姆搭档。
还不知道瓦洛佳乐不乐意呢。
“丹尼斯不愿意上这个戏?”阿尔乔姆问。
“他懒得学。”弗拉蒂斯说,“尤其是这种现代编舞。关起门来说——”他抻着脖子看了看,见门确实是关着的,“他跳现代还不是一塌糊涂。”
“嗯。”阿尔乔姆虽然觉得自己不好说丹尼斯什么,丹尼斯也算是他的前辈,尽管只长他一岁;但弗拉蒂斯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最近你辛苦了啊。”弗拉蒂斯说,“多亏你撑着。”
“哪有,”阿尔乔姆说,“又不是没给我演出费,哪能说辛苦。”
一级独舞一个月的固定工资不过两万多卢布,主要还是靠三万卢布一场的演出费过活。
“你跳现代编舞我多少还是放心的,”弗拉蒂斯说,“你们那届比我们那时候这方面训练多。”说着,他竟然还叹了口气,“我看了剧本了,纽瑞耶夫有一场在夜店里的戏呢,要我光着身子在台上蹦迪。”
阿尔乔姆一下子笑了出来。具体情况他还没见着台本不好说,但弗拉蒂斯这个描述实在是太好笑了。现代编舞无奇不有,这部剧里有这么一个场景,他完全相信。
“你也不用高兴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