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蒂斯只回了个简单的“好我发给他”,就没了下文。阿尔乔姆想了想, 又给瓦洛佳回了个“他说发给你”,这事才算告一段落。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搞得,落到在这两个人之间当传话筒。
等到内部群聊里公布新一轮排班,果然瓦洛佳的名字明晃晃地写在最前面。只排了他一场,阿尔乔姆也只有这一场。另外两场除了原本就能跳这个角色的老首席,竟然给新的候补演员也有一场。那这一场基本上阿尔乔姆得在侧台呆着,或者起码不能跑远了。
看着这个排班,阿尔乔姆还有点期待。瓦洛佳说得倒没错,他能在侧台和瓦洛佳聊天了。甚至于在最后一幕连斯基死了之后,他就能直接加入侧台围观群众,专心看台上的瓦洛佳。
这么一想,又要捡起好久没跳的连斯基也似乎没那么叫人紧张了。本来最近他的Jing力全在排《明澈的小溪》上,给《奥涅金》的时间少了,连斯基的舞段每次排练都被导师板着脸一通训——然后他的导师会再和他的搭档的导师一通争辩,并且败下阵来,气鼓鼓地重改他的动作。没办法,女舞者永远是对的,所以女舞者的女导师也永远是对的。
所以《明澈的小溪》排练时,两位男导师争执不下,也基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谁手里也没有“女舞者永远是对的”这一王牌。阿尔乔姆本来叉着腰在旁边等,过了几分钟后发现两位导师已经翻旧账到了苏联时期,终于意识到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结论了。他和安东面面相觑了片刻,干脆两个人都就地坐下了——但起码还要劈个横叉,装作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穿女装的这段戏,当和他搭戏的那位男演员本身是没什么技术门槛的,随便找个群舞就行。但问题出在他自己这个选角上。他站着有一米八五,立起足尖来得有两米出头,另一个男演员要是矮于一米八,站在他旁边实在太难看,不要说那角色还得弓着点背。一米八以上的男演员,除非刚毕业,几乎不可能还在群舞里,因为实在是比别人都高一截,放不到群舞队形里去。
再加上还得能扛得起阿尔乔姆——那几个身材高挑,但托举个稍微身材丰满一点点的女演员就要哭天喊地举不起的二级独舞也不用想了——这差事竟然最后落到了安东头上。
安东倒是不介意。他在阿尔乔姆眼里基本上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从来也不见他因为排了什么班或者没排上什么班和管理层过不去。随着模范剧院近年的剧目洗牌,越来越多地排演深受现代编舞影响、新古典风格明显的编舞师阿列克谢·拉德曼斯基的作品,非安东莫属的角色也越来越多,比如《巴黎的火焰》中的男二号。同为拉德曼斯基编舞,《明澈的小溪》反而给安东排这么个几乎没戏份的角色,可他也没有一句异议。
阿尔乔姆也几乎没见过安东出去客座演出,而且后者行踪飘忽,除了排练和演出时出现在剧院,谁也不知道他其他时间干嘛去了。阿尔乔姆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来模范剧院实现自己的艺术梦想的。
此刻安东已经劈着叉低头玩手机,背后不远处是他们两人的导师,在孜孜不倦地争论阿尔乔姆现在转不起来是阿尔乔姆和安东谁的责任。安东的导师觉得是阿尔乔姆起足尖控制不住重心,应该干脆少转两圈;阿尔乔姆的导师觉得安东不能指望一个新学立足尖的男演员自己立起足尖还转得动,应该上手进行人工帮转。无论怎样,反正就是改编舞。
“哟,”安东突然说,接着把手机屏幕递到了刚偷偷脱掉足尖鞋开始捏脚腕的阿尔乔姆面前,“列宁格勒来的友军还有三十秒钟到达战场。”
阿尔乔姆定睛一看,是WhatsApp的界面,瓦洛佳的头像和名字,发过来一个定位,正是模范剧院。时间是几分钟前。
不等阿尔乔姆反应,排练室敞开的门口就冒出一个穿着运动服探头探脑的身影。光明正大的闯入者接着蹬掉脚上的运动鞋就走了进来。
“我来啦我来啦,”瓦洛佳和两位导师问了个好,就嗖嗖窜到了安东和阿尔乔姆面前。导师们倒是见怪不怪,反而见阿尔乔姆和安东都已经一副不想起身的样子,决定去吸烟室抽根烟去了。名义上虽然一天排起练来连午休都没有,事实上,人总是要休息的。
“你来干嘛?”阿尔乔姆提出了这个显然需要被提出的问题。
“来看看安东在干啥。”瓦洛佳把手里拎着的旅行包往地上一扔,于是目光落在阿尔乔姆身旁的地上,“足尖鞋哎?你们在排《明澈的小溪》?”
“是啊,”安东接话道,“而且排不下去啦,我俩导师快打起来了。”
瓦洛佳显然觉得这句玩笑话果真好笑得不得了,足足“哈哈哈”了半分钟,几次要开口都被自己的笑声打断,最后总算问出来:“为了什么争啊?”
“为了谁改动作呗,”安东说,“立足尖转不起来。我导师觉得干脆只转一圈意思一下了事,赶紧排别的部分——”他耸了耸肩,抬手挠了挠鼻尖,“从编舞上说不是不行,但你也知道,问题是弗拉蒂斯能转起码三圈,同一个剧院不同演员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