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天已薄暮。
嬷嬷点了炉子,我手脚渐渐回温,脸色却依然苍白,大丫头遥知端了杯茶上来,我喝了一口,只觉得甜腻的让人心烦,“你放了糖?怎么这样甜?”
兴许是我语气有些不耐,遥知慌乱道:“这是姑娘最喜欢的青柑茶呀。”
我皱着眉,推开茶盏,“换龙井来。”
遥知害怕受罚,闻言忙跑开了,嬷嬷见状来安慰我说,“遥知也是为了讨小姐欢心。”
“我何尝不知。”我看了眼窗外光秃秃的梨树枝头,低眸想了想,“嬷嬷,今天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嬷嬷慈爱的笑了笑,“姑娘想不明白吗?”
我看了看嬷嬷,又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想不明白。我知道姐姐不想有弟弟生出来,毕竟父亲不喜欢我与哥哥,府中也只有她最受父亲喜欢,若是生了弟弟,她的地位自然不如从前。但是她怎会戴着那样扎眼的钗去呢?当真就如此愚蠢?”
嬷嬷笑了笑,“这件事,还得从瑾素和桃晴说起。”
“瑾素和桃晴?”我惊疑道。
“姑娘是人上人,自然不清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人的交情。”嬷嬷笑着说,眼睛澄澈,不见一丝灰暗的情绪。
我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便顺着心意说:“嬷嬷这话有些见外了,我虽然生作小姐,日子如何,嬷嬷并非不知。”
嬷嬷说:“小姐,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桃晴和瑾素这两个丫头是朋友啊。”
“朋友?”我皱了皱眉。
嬷嬷见我实在不解,便开口解释说,“小姐,我与负责人事的王嬷嬷有一些交情,有一年年夜时,她喝多了说漏了嘴,说是两三年前,她看桃晴性子敦厚,人又聪明,本来是要将桃晴送到小姐你这里来陪着小姐长大的。”
我低眉,“但当时被送入房中的是燕雪那个小丫头。”
“是这样,当面瑾素因为样子长的好,性格又严谨,是个不可多得的秒人,她也是一众丫头里年纪最长的,那时候约莫是十三岁,再养个两年,柳式便能将她送给老爷了。”
我挑了挑眉。
此时遥知端着龙井进来了,我拉过遥知的手,拍了拍,“遥知,我知道你心意,我方才心情有些烦乱,你不要介怀,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自然不比平常。”
遥知一下红了眼眶,我看了更是心疼,“别哭,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心意。”
遥知哽咽着嗓子,“小姐没有辜负我的心意……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温柔地笑了笑,“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想来桃晴快要启程了。
“遥知,你去后门瞧瞧去,看见了什么,回来一并通报给我可好?”我柔柔的瞧着遥知。
遥知笑了起来,终于不再哭了,“好,这次一定做好!”
她一溜烟的跑了,她还是个十二岁的丫头,童心未泯,瞧着很是可爱。
苏嬷嬷瞧着我,提醒道:“姑娘,御下之道,不应如此宽纵,若是遥知得意忘形,忘了了上下尊卑,应当如何?”
我用杯盖撇开茶叶,饮了口龙井,果然涩口,遥知很细心,茶水不温不凉,正好饮用,“嬷嬷,我知道分寸,你不必过于担忧。”
话已至此,嬷嬷自然不能再多说些什么,我喝着茶,一如闲聊一般提起:“柳式当年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嬷嬷点头称是,“瑾素也是个有骨气的,据王嬷嬷说,当时瑾素想要划破自己的脸,幸而被桃晴阻止。”
“幸而?”我玩味地笑了笑,“怕不是幸而,是不幸吧?瑾素也有个十五六岁了,柳式怀着孩子,瑾素已经破身了吧?”
苏嬷嬷闻言皱了皱眉:“这一层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吹了吹茶面上的茶叶,不紧不慢的说:“嬷嬷,依我看,兴许是当年瑾素想要划破脸却被桃晴阻止,以至于瑾素不得不入柳式房中吧?既然如此,瑾素又怎会真的感谢桃晴呢?你想想,瑾素都能决心毁了自己的脸,狠心至此的人,会感激坏了自己好事的人吗?不然当年进我房中的,为什么不是桃晴而是燕雪呢?”
苏嬷嬷闻言,恍然大悟,“我先前还以为瑾素舍不得与桃晴分离,这才求了柳式将桃晴调去呢。”
茶已经饮尽了,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嬷嬷,日头晚了,为我卸妆吧。”
嬷嬷走上前来,我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疲惫地笑了笑,道:“这世间哪得几分真情?都是面子功夫罢了。”
苏嬷嬷沉默不语,忽而又问:“姑娘,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何事?”我语气微沉,人已有些倦怠了。
“如果瑾素恨桃晴,那为什么当时要维护桃晴呢?若是她拆穿桃晴说谎……”
“嬷嬷,你忘了萧式吗?”我打断道:“若是瑾素确实破身,那她终身离不了柏府了,她必然恨绝了柳式,又怎会衷心为柳式效命?指不定柳式落胎,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