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谈资多不过一时半刻,等饭罢散场自然会换成新趣事。
张寄北走到青海楼内,今年预计的赋税收成为新议论点。
毛竹编制的水漏安置在角落,每一滴清水便是流逝一段光Yin,往旁边是木楼梯,上与下陈设不同。
下方鱼龙混杂,市井小民来往旅人图个新鲜,上方视线开阔,倚到木栏杆能眺望长安街。
青海楼当初选址好,再往上走两层进入雅间,还能见宽阔江河奔流不息。
张寄北是常客,往日都直接往顶楼走,这回偏偏至二楼就停下脚步。
跑堂见他来,忙赶上前问他今日是旧位置还是其他,察言观色,试探问:“方公子点了酒还没来得及取走,您是替他来拿吗?”
此地向来受权贵青睐,二楼更是聚集了一帮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他们难得见跑堂如此热情,认出是张寄北,半数敬畏半数讨好地打招呼。
地理位置偏僻的人偷偷议论:“他来二楼做什么?”
“给方证找场面吧,对待流言他比较有经验。”过年刚被父亲拿张寄北作比训诫过的公子捂着嘴憋笑。
“快别笑,他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同伴一桌的几人迅速低头,降低存在感,只敢拿眼角余光去瞥张寄北的行迹。
张寄北停在一张小桌旁,那桌上一男一女,公子覆面具,女子妖娆,额弯描梅花钿,正是刚才打头笑方证的两人。
四周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暗暗看热闹。
见张寄北站定后沉默片刻,缓缓坐下,好声好气地问:“前几天去云台了?”
并没有人答他的话,姑娘手握竹筷,已经夹起一颗rou丸,众目睽睽之下细嚼慢咽,许久才说:“不拼桌。”
对面的公子不习惯旁人直勾勾的目光,点了点姑娘手腕,低声跟张寄北说:“上楼讲。”
围观者充满好奇地目送三人上楼,人消影尽,二楼忽而成了最热闹的一层。
暖阁当中,静谧无言,青衫公子取下面具,率先开口:“昨晚夜聊讲到青海楼的鱼头汤,出逃在外甚是想念,于是就来了。没想到这么有缘会撞见方证。”
张寄北颔首致意,问另一人:“前几天去了云台?”
“赚点零钱。”毫无起伏的语气,却是男声,“你的钱是你的,我若是用了就是欠你。”一杯热茶氤氲雾气,白烟遮掩在前,江承兰双手捧着取暖,他的装扮只要不开口就与仕女图所画名怜无差距。
张寄北被水雾扰得心痒,鬼使神差吹了口气,吹散白烟。江承兰立刻往后仰躲开,将茶盏往桌上用力一磕,质问:“你干什么?”热水飞溅烫到指尖,他浑然不觉,怒目而视。
张寄北替他心疼,妄图越礼握住江承兰的手指吹呼,但他将适可而止四字铭记于心,垂下已经不由自主提起的手,真诚道歉。
水漏斗里的清水一滴连一滴,是屋里唯一响动。江承兰向来喜动不耐安静,推开窗听高楼风声肃杀。女式的广袖灌满冬风鼓起一个包。
张寄北强硬把他拽往无风处,重新关好窗:“你伤好全了吗,还吹风?”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江承兰也没非要跟他争,背贴石砖墙,甩开张寄北的手:“以后你有话要问直接问,别作支支吾吾、欲语还休的样,浪费时间。”
“为什么登台?”张寄北知道他退无可退,自觉后挪两步跟他隔开距离。
江承兰的睫毛长,眼尾翘,应该是描了炭笔,擦了胭脂水粉,比往日多了神采与风情。这样的妆容,他有心送秋波装女子,必然绝代无双,怪不得连方证也没认出。
他没多说其他原因,咬定云台来钱快才去。张寄北知道他的性格,凡问题过两回,答案皆是同一个,就说明他只想告诉别人这个回答,此后再怎么问也得不到其他。
张寄北不想逼他,选择尝试给他足够藏秘密的机会,即使张寄北肯定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两人之间气氛古怪,说是剑拔弩张,偏偏又静如深潭。
前不久林南刚凭借信物与江承兰相认,知道在这世上竟然还有血缘如此亲近的家人,当然不舍得他跟老友闹不快。走过去揉揉江承兰的后脑勺作安慰,忽然间掌握了与小辈相处之道,面容和蔼地跟张寄北讲:“承兰年纪小,你应该让着他。 ”
张寄北也上道,迅速进入辈分当中,不过脑子冲林南喊了一声舅舅。
这一个称呼,林南才想起江承兰与张寄北的关系,手僵在半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过张寄北这一声没白叫,短暂失语后江承兰总算肯对他稍微放低了戒备心,告诉他:“的确是有其他原因,但是保证不会损害两国大利益。”
“他们见到你的容貌,联想起我之前说的话,多半会跟方证一样前往班主处打听。还会有人花大价钱将你拿来做礼,巴结我或是当棋子安插入张府,由此你就能明了朝庭大致党派站位。因为刑部的主事在这宴请名单当中,你还能趁机找人救出李河是吧。”
“我不是以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