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番话,不等存雪回应,当真抱起自己那只枕头,逃也似的跑出了门。他临走之前,竟然还记得把门关好,以防从外面漏进了风。
存雪惊疑不定地看看那扇门,又看看桌上那盏灯,半晌后发出一声喟叹,决定暂且不去尝试了解这条龙。
如渊说到做到,继这一夜之后,存雪再没见他于内室中久留,偶尔摸进门,也不过是逗留片刻,扫一扫地,或者叠一叠那床锦被。看到他做这些活,存雪总感到有些违和,但等到看得习惯了,也不再觉得哪里出错。
在如渊的坚持之下,存雪仍旧一日喝两三碗药,喝完就钻进内室,躺在床上休息,把藏书阁中一切事务都放心地交予他打理。那药果真是良药,有调节心态、养心静气之效果,随着药材余量的减少,存雪的心境渐趋平和,就连看到过去那些看不顺眼的旧敌,也能做到淡然应对。
看他慢慢恢复正常,晚烛来藏书阁附近转悠的次数也相应地减少。灯灵常居天宫,平时自然也忙碌,能让她少管一桩事,她也觉得舒心。终于,在如渊亲自登门道谢后,她撤除了藏书阁周围的重重监视,只留门上一枚鸟羽,摆在那里装装样子。
少了晚烛的监视,存雪亦觉轻松不少,和如渊摆下棋盘对阵时,姿态也更为放松。如渊明白他这是过得舒坦了,只想保留住这一方微小世界的安逸,便有意将他与外人分隔开来,唯恐他哪天受了刺激,又恢复不久前的蛮横无理。
然而存雪的问题是解决了,如渊这方却迟迟等不来一个好结果。在存雪多次干扰之下,从天帝手中得来的阵法已是全无作用,邪念每日每夜都在如渊心底冲撞,想寻到他防卫薄弱的时候,伺机夺取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将他化为自己的附庸。
从降生之初,如渊就与这缕恶魂为伴,多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谁知在遇见存雪以后,常魂与恶魂竟有了剑拔弩张之势。存雪实乃他命中克星,正常时要折磨他,不正常时也要折磨他,而他偏偏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好像因存雪而与自我作斗争,是一件颇值得自豪的事情。
一声书本掉落的轻响,猛然唤回如渊的神智。他抬首望去,但见存雪一手扶着木架,一手弯腰捡拾那本掉落在地的书。一袭轻而薄的藕色衣裳穿在存雪身上,宽大袍袖随其动作而摇荡,直让如渊看傻了眼,疑心眼前此人是从园中荷花池中生出的妖Jing,天生魅惑,夺人眼目。
存雪很快将书拾起,吹掉封皮上那层浮灰。他不经意间察觉了如渊的视线,顿时歉意地笑笑:“我方才出神,不慎碰掉了书,是否有吓到你?”
如渊摇摇头,迅速垂下眼帘,继续盯着眼前那幅画,假扮出苦苦思索的模样。从存雪那里,看不到他略显窘迫的神色,只道他潜心观赏那些人仙从下界带来的画作,正看得入迷。
将木架上沾到的一点灰尘抹净,存雪搓搓指尖,觉得不需要再对此处上心,便放下手中软布,坐到如渊近处,提起笔来继续抄书。为了按时服药,多加休养,他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动笔,而如渊平时繁忙,也无暇顾及此事,天帝交代的任务,竟是拖了许久也未完成。
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令如渊分心旁顾,他再也看不下去面前那幅画,没过多久便抬起头来,全神贯注地望着存雪的笔尖,好像在用一双眼陪人抄录典籍。存雪往旁一瞥,见到他这副模样,立时笑了,故意开口逗弄:“你总盯着我这支笔看来看去,是想代我受罚呢,还是对我这支笔有意思,不忍心看它受苦?”
“你说话好离谱。”如渊收起面前画卷,低声辩解道,“它不过是一支笔,能有什么苦处?我只不过是看你写字漂亮,一时看得入迷,你胡乱取笑我,倒也不必。”
“我没有取笑你,只是觉得你有趣。”存雪说完,又抄了两行字,忽然感觉头昏目眩,只好停止未完的工程,起身欲回内室。
才喝了药没多久,它的效用就发作了,倒也挺耽误事。——存雪这般想着,手扶木架从如渊身边经过,不意被扯住衣袖,顿时往旁一歪,栽进如渊怀中,摔了个七荤八素。
“笑了你两声而已,至于这么记恨我?”存雪扶着额头,从如渊臂弯里钻出来,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按在他肩上,是个想拉开距离的姿势。
倘若放在平时,如渊一定会顶着张大红脸赶快松手,扶他进内室休息,但今日明显不比寻常。这时藏书阁中无人,只有他们单独相处,如渊的胆子也因此大了些,开始在他身上动手乱摸,然而摸了半天,也摸不到要害处。
见他貌似狂乱,又隐含克制,存雪便知晓他心中邪念伺机而动,正在夺取这具躯壳的主动权。为了防止他无法自控,现出癫狂之态,存雪连忙抬手按在他眉心,往他体内输送一股灵力。
清凉气息贯入天灵,顷刻之间游走遍全身,如渊心头邪火为之一凝,可那双搭在对方腰间的手仍不愿放松。他艰难地吞咽下一口鲜血,忽然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存雪肩上,重重地喘着气。
存雪明白他压抑凶性已很辛苦,便未加责难,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仿佛一位有耐心的长辈在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