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围着小溪转了几圈,啧啧称赞。“钱我付过了,那条南瓜色的也买了,你有空换着穿,没空留个纪念。哦,对了,我还给你选了双鞋,一会儿到了餐馆,记得把你脚上的运动鞋也换下来。”
小溪跟在扶桑身后,从店内飞奔而出。夕阳已完全收敛了余晖,街道上凉了下来,月亮从东方升起,遥遥缀在淡紫色的天幕上。
她在包厢门口换了鞋。她踟蹰于门前,手刚抬起又放下,迟迟不敢敲门。
“自信一点。”扶桑站在小溪身后,一边整理装衣服的纸袋子,一边鼓励道,“你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家境也不比他差,他一定会喜欢你。”
“不,不会的。”小溪双手掩面,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间露出,似是啜泣,“不会的,他不喜欢任何人。不,应该说,他喜欢所有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在意的是人类。”
“你想多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扶桑继续安慰小溪,“你真的了解他吗?算了,换个问题。你真的了解人类吗?不是作为一个群体的人类,而是群体之中那一个个小小的人。你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吗?还有他们的欲/望、孤独与彷徨。这是我们的本质。”
“我知道。”小溪抱头蹲下,“我很清楚,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啊。”她刻意压低声音,不让声音从门缝漏进去。“我就是这样的,只要我内省自身,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猛地起立:“扶桑,我都明白。”她口里说着明白,眼神却万分迷茫,像罩着一层迷雾,“我就是哀伤,是欲/望,也是孤独和彷徨。这样的我,他怎么会喜欢?连我都不喜欢我自己。”
“他会的。”扶桑搂过小溪,轻拍她的后背,“我保证他会。因为他也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诡异地使小溪平静下来。她抽抽鼻子,在扶桑的鼓励下,深呼吸,面向木门,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
待到门内应声,她扭动门把,心神不定地迈入室内。
“哎唷,仙女下凡!”兹伏奇社长大笑。
“不好意思,”扶桑上前,难掩激动,“我下午就只买了这身礼服,没办法,也只好让小溪换上。没想到会那么合适。”
大江放下酒杯,和玛夏多一起拍手叫好。
小溪落座,刚对上大吾的视线。大吾停下摇晃酒杯的动作,目光含笑。她不知道大吾此刻在想些什么;她知道的是,在她眼中,灯光下手握酒杯的男神,格外英俊。
“很漂亮。”
“谢谢您。”
“红酒已经送来了,我为您倒上。”
“好,谢谢您。”
小溪举杯,一口干掉了之前那杯白葡萄酒。动作太急,有滴酒顺着脖子,一路流淌至锁/骨。她张皇地拿起餐巾纸,拭去皮肤上的酒精。
“请原谅。”她把酒杯推向大吾。
“您不需要道歉。”
大吾拔开木塞,似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大吾说得对,”兹伏奇社长插话,“小仙女你用不着跟那小子客气。”
暗红色的液体从瓶口倾泻而出,像一条小溪,与杯壁相撞,发出叮咚的声音。小溪的目光追随着这条暗红色的小溪,这朴实无华的玻璃杯便是她生命的圣杯,现在,杯中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她尚未饮下这杯酒,便仿佛已经醉了。
“干杯。”她举杯致意,一饮而尽。
这还不够,她想尽快达到微醺的状态。与大江不同,喝醉以后,她会沉默寡言。
她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这个过程让她莫名熟悉,就好像,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这么做过。很快,她感到大脑运转速度变慢,耳道嗡鸣。她喜欢这种状态,因为只要喝醉了,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保持沉默,既不需要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接话,也不需要为自己的沉默不语寻找任何借口。
男士们聊起了生意,很快,话题又过渡到时政热点,过渡到丰缘和阿罗拉的宝可梦;小沐也加入了聊天,她告诉大吾她的梦想是成为冠军。谈话引得空气震动。小溪大脑沉甸甸的,她接收到了声波,察觉到其所蕴含的物理学意义,但猜不透它更深层的含义。
她的主菜被端了上来。她喝酒吃菜,只在必要的时候,抬头对上大吾的眼睛,笑悠悠地给出评论。她有两句万金油评论。
“这很有趣。”
——她用这句话评论任何新奇的事物。
“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若被人问到她对某一问题的看法,她便用这句话应答。
她瞟向大吾,发现后者也望着她,表情/欲言又止,目光在她的脸与酒杯间逡巡。
“您放心,我没有醉。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
她很清醒,甚至记得宴会是如何收场的。
宴会结束后,她和大吾走在最后。她想把外套还给大吾,但大吾却执意让她披上。
她和众人道别,大吾打电话叫来司机。趁着等候的空当,她去隔壁小吃店,给蒂姆和宝可梦打包了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