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按住祝启蓝的手。
并不是——尽管他大可这么做——将那只手拉离自己,用力拍开,忘记这人是他旧爱兼……他想说前辈,这称呼又颇有荒唐之处。总之他用力去按,却只得到祝启蓝左腕佛珠压紧心口,压出新鲜钝痛。后来他知道自己本就想这样做,但他情愿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你非得提这个吗?”他问,“你就非得……”
说多了难免矫情,他缄口不言。门外脚步嘈嘈切切;茉莉香Jing挥发剧烈;韩复闭起眼。祝启蓝垂睫的一幕遭他掐断。那只手还没有松开,冰冷的饰物贴着心口,一角曾经发烫的地方。
而这当然不正常。闭起眼的那瞬间韩复便明白,正常人早该更用力地甩开这只手,辅以呵斥声凛然(当然也有更体面客气的消化方式),不必陷自己于这种姿态。但正常人从一开始就不会接受某些邀约。但假如他已经不正常,却依然站在这里——
“你非得在这里提这个吗?”
韩复扬起脸,重复,但句子中加入一些语法成分、限定条件、一些足够明晰但称得上脱节的暗示。手指开始移动,以再次握住那人手腕的方式,珠串抵着指腹,像打一个密底算盘。
“……反正,”语气低促,什么事情不是打商量呢?只是仍没想到依然要同祝启蓝——也是相当矫情的想法,“你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吧?”
这就是了,他只适合那些不正常的方式。这样最好,没有更好的了。
在句尾落下的十余秒间韩复依然僵硬,祝启蓝的手指没有落下,倒像是放任他这样握着。几个小时后这只手将掠过他的眼皮、嘴唇或喉结,动作缱绻如家猫扫过窗沿,是不会让韩复疼痛的手法。此时韩复还站在原地,错觉他屏住呼吸容不下香水Jing油冷峻气味,错觉他已经闭紧双眼,错觉眼前祝启蓝面颊肌rou**同属幻觉。
两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步出洗手间。祝启蓝替韩复拉好了衣领,但后者还要再整理一遍。没人说话,祝启蓝同路过他们的流苏家族二期练习生挥挥手,在察觉其中某位成员雀跃眼神后,亦不惜驻足替她们签名。韩复的脚步加快,超过他们,在另一端望见叶瑾。青年双手插兜,肩线绷紧,不顾旁人似地同对面的人快速争辩,对面那人他也见过,在那场演唱会的后台,那人也曾冷淡地向他点过头。韩复站住脚步,深深吸气,这一口气还未呼出,祝启蓝已大步追上他,手背若有似无地与韩复自己的相擦,再没有别的动作。
韩复在祝启蓝的车里讲:“你那东西备齐全了吗?”
那时他望住后视镜里两张面孔,自觉地抬了抬嘴角,因而这话说得太像挑衅。祝启蓝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车轮划出锐鸣,险些要扑入隔离带,于是顺理成章熄了火。
“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复直起身,其实他尚未想定如何继续组织语言。祝启蓝却先开口,且一脚踩下油门,先前的几秒沉默又被轻易碾过。“东西都有,”天王这话几乎是掷地有声,“你不会不习惯用……吧?”
“那倒不至于,而且也挺需要的,”韩复耸肩,“倒是你,可别搞得太快啊……不然晚上就只能讲这几年的经历给你听了。”
车身未作出任何反应,拐过十字路口,交通灯在他们身后鲜红如旗。韩复想:即使到了这时候,祝启蓝依然说不出最厉害那几个字,但也仅限于不说出口而已;很快自己就会尝到苦头,一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摇下车窗,衔着烟撳亮火舌,苦味密布口腔时,他不得不用肩紧紧抵着车窗,以防身躯古怪地滑倒。祝启蓝提醒他:“别在这里抽。”
韩复于是丢了烟蒂:“在这里做其他的事呢?是不是就可以?”
祝启蓝转头不语。前面有小车忽然变道,跻身车前,他踩刹车一气到底,顺势拧开广播。夜间电台没有好事,本科生胡诌话剧创作排演心路历程、易贷网广告戏剧性反而登峰造极、中年男子拨打热线,向老中医倾诉壮阳药使用感想及感谢——韩复默默靠回椅背,等待下个频段。它一直没来。祝启蓝倒车入库,拔下钥匙。
“到了。”他这时给自己点了根烟,“第一次来吧?”
——而东西当然是齐全的。祝启蓝抓住他的脚踝,轻而易举就能将它举在肩上。又一次,韩复抬头去看天花板,期待能看见一道正在分娩灰尘的裂痕。在这之前有几个夜晚,他躺在床上,而方檀跨坐在他身上时,他也试图越过男人视线,恍惚里去找那道久已愈合的影像;那时他也许找到过。北欧风几何形状吸顶灯明晃晃。祝启蓝笑笑,韩复也笑笑。
(略)
祝启蓝带他去冲洗。清洗要彻底,从内到外不给任何别的痕迹残留之机。浴缸里韩复探起身,祝启蓝又压上来,抓着韩复的头发与之接吻。花洒跌落,水花溅上单面镜。韩复这时推开祝启蓝,后者捞回花洒,水流落回韩复脸上。呛咳演变为干呕的冲动,韩复要去抓浴缸边沿,重新抓住一只手腕,一条粗粝的痕迹滞留在指端。水停了。
祝启蓝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启蓝说:“就今天上车之前,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