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焕又迟到了,这回是隔壁剧组的剧务送他回来。他站在那里,唇角擦破了,一点绛色凝在苍白上。苍白不是因为梁初平赶过来,看了他一眼黑着脸转身便走——是因为黎焕出现在片场时便是如此。
《夜阑静处》这边的剧务鞠了一躬,客客气气对隔壁剧组剧务说:“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事儿,刚巧看到,就把人送回来。”对方拍了拍黎焕的背,对他和善笑道,“好歹也是别人的小哥哥了,以后还是注意点儿,不能让小哥哥的女人伤心,是不是?”
“挺不好意思的,要不哪天一块唱歌去吧,”这边说,“也没想到梁导和lun导还能在这儿碰上,缘分摆在这儿呢。”
“又唱歌啊?”对方还在熟络地笑,“也是,也不敢在这儿乱吃宵夜什么的。”
“组里有歌手嘛,唱一次歌,咱们就是公费听一次演唱会了。”
“唱歌啊……”对方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林荫里的韩复,视线里并无任何要传达给他的信号,让韩复有些发懵。对方又侧过脸去,继续社交,“那还蛮巧的,我们这儿主演也唱得不错。下次一起聚聚吧。”
梁初平黑口黑面,根本不问黎焕究竟什么情况,只在下次打板前说不会有下次——他甚至不惜威胁黎焕:他已找好了他这角色的替补,人家当然不红,但至少比他敬业得多。韩复坐在一旁,心道如果他是黎焕,他没准儿要问梁导:既然知道人家敬业得多又听话,何必一早找上大红大紫的自己?但他什么都没说,抖着烟灰挪到周白原身旁。
“隔壁是什么剧组?”
他是真不知道娱乐圈动向,诚心发问。周白原说:“lun导就是跟楚浮一个年级毕业的那个lun明明,早年去香港,梁导蛮看好他来着。”
“这我还是知道,”韩复低头摸出手机,刷了刷微博,一无所获,“但他不会也转拍电视剧了吧?”
周白原说:“哪能呃?我听说是要拍一个春秋背景的文艺片,就是大儿子未婚妻被老爹抢走变小妈,小妈生了二儿子和小儿子,小儿子想要王位,让小妈劝说老爹杀大儿子,结果小妈生的二儿子替大儿子挡刀,大儿子听了也送死的那个故事。小妈演员还蛮有意思的呃,人也好看,本来也是嫁作人妻的,就是运气不太好,差点被当成票房毒药那个。”
周白原一开始细数先秦混乱情史,韩复就听不下去。他嘴上嗯嗯着,连周白原要给他看那小妈女演员之前的作品名录都不肯。微博窗口关了,微信蹦出来,置顶的是方檀。头像点进去,看见他发过去的音频,自己下意识点进去,已经显示文件过期——他没有附上任何说明,甚至没有备注那是他才写不久的demo。他有一天呆在房间里,抄起吉他伴奏,哼了一分二十秒的旋律出来。就是这样了,他甚至没想好怎样填词,便发给方檀:他的哼唱、鼻音和换气声。
方檀会从中听到“钱掉落”的声音吗?
除了这个,他并不想让方檀听到别的。
他往下拉,方檀给了他回复:邮箱发我一份。韩复嘴角放松,勾出个笑:原来对方也知道微信文件容易过期。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话,他拉上去,同样看到各色公事公办的口吻。他这才缓慢想起,原来就在那次酒吧不欢而散后,他们居然还进行过对话,不痛不痒不紧张地寄居在随时能送达的口吻里。
睡前韩复又查了一次邮箱,没有回复,从这段沉默里他或许能推断出两个意思:方檀不想同他说话,或,方檀不想同他“在这里”说话,两者差别很大,但他甚至疲于二选一。次日开机前他同梁导说了需要请假的事,梁初平听了便说,不如这几日集中一点,早日杀青早日了事。
韩复听了便皱眉,他没想着避开梁初平。“我算看出来了,”梁初平对他笑笑,“你不想演戏,对吧?”
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在导演面前隐瞒。韩复点头,知道梁初平甚至不会因此动怒,但也因此不想听他细陈原因。梁初平又说:“你也不会演戏。”很直接的评价,倒让韩复皱紧的眉松弛一点——他甚至有些想笑。“只要没有你的戏,哪怕就算待在片场,也根本不在这里,不抓紧时间多拍几场,我都好怕你要飞到南美洲,”梁初平拍拍他的肩,“不如你早日杀青,以后好好唱歌,拿金曲金针金唱片,对你对我对剧组都几好啦。”
韩复不响。梁初平收回手,又从头到脚看他一眼,把原本要递给对方的烟放回烟盒。
他角色大局已定,最后一场戏里,他会先走火入魔,再被男女主角联手合击,不得不拔出黎焕刺进他心口的道具剑,最后强撑着承认梁淮才是能担起风雨飘摇的师门重任之人。即使这一场戏,他也重来了好几遍。
梁淮仍很耐心地等他调整状态,是极贴心的荧屏女友白月光——大约因为贴心到完美的地步,韩复甚至一壁擦着唇角食用色素一壁想:她这样好,团队为何不挑黎焕这样一看就更有前途的艺人捆绑?
这想法没头没尾,且又让他接下来多NG了两次。终于他带着一身血浆拄剑站起,从摇摇晃晃转为大步流星只在一瞬间,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