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菁菁!你开开门,妈给你煮了小米粥,你好歹喝几口呀——”
“菁菁啊,听话,快把门打开!你瞧,爸买了你爱吃的芒果,还有莲雾,喏,还有释迦呢!都给你切好啦!你多少吃一点吧?”
“姐你别担心!我刚又出去打探了一回,你们的报纸已经基本回收得差不多啦!而且——”
“嘘!你怎么还提这个?!臭小子,快回你房间去,别跟着添乱了!”
“菁菁,你开门好不好?有爸爸妈妈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怕,啊?乖女儿,快开门吧……”
……
爸,妈,阿喆……
我最亲爱的家人,他们都守在门外,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我,对我不离不弃,我知道他们不放心我——可是,可是我,我不敢开门呀……
我不敢、不想,也不愿面对他们!我什么人都不想见,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躲在我的房间里,窝在我的床上,用被子盖住全身,就那么蜷缩在黑漆漆的被窝里,不听,不说,不看!
谁都不要来找我,谁都不要来问我,我真的不愿意回想,更不愿意去面对!
对,我是在逃避,我是在做缩头乌gui,愤怒、恐惧、迷惑、愧疚等等一系列情绪仿佛一张大网,死死地缠住了我,让我无处遁逃,只能缩进壳里,欺骗自己这样做就可以安然无恙,就像那个十年前犯下大错、十年后又被我穷追不舍的叶成贵一般。真想不到报应居然会来得这么迅速,我曾在心里那么咬牙切齿的咒骂过叶成贵,痛斥他的软弱,鄙视他的逃避,可此时的我比起他来又有多少分别?事不关己时人人都可以做到理智客观,一旦事到临头,却——
可……叶成贵,我写的就是叶成贵啊,我那篇特稿里明明写的都是他的名字,还有佩德罗,可是,怎么会——
昨天早上,当来不及梳头洗脸的我再度像从前一样,披头散发地冲进办公室里时,距离主编在电话中给我规定的十分钟期限还是超出了一倍,而面容扭曲的主编也根本顾不得和我计较这些,只将一张《台北日报》摔向了我的脸,我本能地抬手一接,正想摊开看时,却又注意到周围的同事们个个眼神怪异,一见我看向他们便立刻各自转头,我也无心去多想,只把手里的报纸展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大版面的头条文章,标题与我交上的稿子倒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那文中的内容,那两位当事人的名字,我只看了一眼便险些晕厥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
华港生?鲁……鲁德培?
前面那个对我来讲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还有后来那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这——
这是怎么回事,我笔下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叶成贵和佩德罗吗?可放眼扫去为什么通篇都已不见了这两个姓名?取而代之的,却是——
我的脑子里登时便发出嗡的一声,两只手紧紧地攥住那报纸边缘,竭力瞪大双眼细细打量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却不想越是照着那文字读下去,周身便越是发冷,因为我看到在那篇署有我大名的文章里面,凡有涉及到叶成贵的姓名部分都被替换成了华港生,佩德罗则成了鲁德培,尤其打从一开头便特意强调了此华港生即彼华港生,就是那位名满台湾文坛,头顶着“心灵疗愈专家”、“良知学者”等一大串耀眼光环的年轻作家,那位最擅长在作品中描写亲情、歌颂亲情的著名的华大作家,而那位“鲁德培”的身份和经历则与佩德罗完全一致,就只是给他换了个名字而已!
怎么搞的,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我极力克制住自心底发出的颤抖,强迫自己将那文章的内容逐字看了下去,发现那文章的大体框架虽然未怎么变动,还能很明显的看出我先前谋篇布局的影子,但却将两位主人公的叙事主体地位来了个彻底的对调,将我原本选择的叙事视角从佩德罗变成了叶成贵,哦不,是变成了华港生的,在保留我原有设定的基础上给他加入了大量的心理描写,更是修改、补充了许多细节,比如说他十年前丢了警察饭碗、走投无路之际,是老板鲁德培出于善心才给了他一份工作,留他在自己手下打工,对他也分外照顾,可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华港生外表虽老实腼腆,内心却是贪慕富贵,为了成为人上人而对老板百般巴结,表现得言听计从。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邂逅了老板那位保养得宜的继母,竟对她动了邪念,不顾她身边已有伴侣,数次纠缠于她,直到他的父亲临终之时才终于说出了真相,原来那个女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生母林莲好,她在当年和他父亲离婚之后便改嫁去了台湾,做了鲁德培之父、时任黑帮老大的鲁大海的续弦。谁又能料到华港生居然会看上自己的亲妈,疯狂的向她求爱,甚至在遭拒之后还欲对她用强?若非他母亲抵死不从,后果谁敢设想?!
林——林莲好?!嫁给海哥?这么说她就是那位被当作了替身的鲁二太太了?可港生以前从没提过他母亲有再嫁啊,他一直都说他母亲这辈子就只有他父亲一个男人,她至死都是华家的媳妇,可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