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闭关后第三日的凌晨完成了我的特稿,在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的瞬间我长吁了一口气,脖子向后一仰倒在了椅背上,享受着那种久违的身心放空的感觉。尽管这三天中我每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吃吃喝喝全由爸妈、我弟从门缝里递送进来,除了上厕所就再没踏出过我的房间一步,看看镜中的自己,已是眼圈深陷、容颜憔悴,可是我的心里却是出奇的轻松,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稿纸,我重重的给自己鼓了几下掌,是喝彩,是鼓励,更是欣慰!
我写完了,我终于写完了啊!
我将写好的稿子认真核对一遍,确定再无疏漏,这才钻进被窝里小睡了几个钟头,闹钟一响我便准时起身,洗漱,吃饭,带上稿件出门赶往报社,脑子里还在不断回味着自己的Jing彩构思——在那篇特稿中我选择了佩德罗的视角为切入点,以他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之际,看到病房窗外簌簌飘落的黄叶,想起“落叶归根”的典故,从而生发出对自己那位十年未见的“同母哥哥”叶成贵的思念为引子,以他的至交好友帮他用尽一切办法,包括发布寻人启事、找到昔日下属、咨询黑帮老大、寻访鲁家旧仆等一系列事件为叙事线索,分三大部分串起了整个故事,最后以二人的兄弟真相大白,叶成贵依然杳无音信,躺在病床上已不能说话的佩德罗望着窗外的落叶,无声地流下一滴泪收尾,堪称一气呵成,而为了保护Albert以及兑现对兰姐的承诺,我在文中对Albert、海哥还有鲁太太三人统统使用了化名,对于鲁太太与孙小棠的那段感情纠葛也是略去不提。至于叶成贵,我再三强调了佩德罗一方已多次在报纸上刊登关于他的寻人启事,可是除了引来他的一位故交和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神秘来电外,他本人截至发稿之时也始终未曾现身,更不曾对当年为何抛下救命恩人一走了之的行为给出过任何解释,哪怕如今的佩德罗已是时日无多,谁也不敢保证他在生命结束之前,究竟还能否见得到这位“哥哥”一面……这样的写法使我在保证了故事真实性的同时,又不必承担法律上的风险,可谓是一箭双雕,对于我这个资深记者来说,这种分寸感的捏拿真是手到擒来,小意思的啦!
主编,主编,你等着我,我马上就会把稿子交到你的面前,让你看看我任菁菁到底有没有实力,到底值不值得让你等这么久!
我步履生风地跨出了公寓大门,却万没想到这一抬眼便看见了两个人影,双双比肩站在我面前,可把我吓了一跳,定睛再一看果然是那对兄弟,华京生和华港生,而那辆白色的车子也依旧停在原地,与我闭关之前所见的场景没有半分不同。这么一来倒是把我搞得生生一怔,怎么,难道说,这两兄弟三日之内——就一直守在这里?根本就没离开过?!
“你、你们——”
我难掩惊诧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看着他们两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一个赛一个邋遢,我心里忽地也觉得颇不好受,更是无法理解他们究竟为何如此——不就是分个手吗?至于这样子吗?我都已经放下过去准备重新出发了,怎么他一个大男人反倒看不开啊?这股死缠烂打、不依不饶的劲儿怎么像极了孙小棠?可惜我任菁菁决不是鲁二太太,我对自己不爱的男人可没有那么多情,更不会心存怜悯,鲁家后来的遭遇不就是现成的前车之鉴?我才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呢,我得吸取教训,哀之且鉴之才是!
“菁菁,我们……”
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主动开口和我说话的却是华京生,而港生则低下了头去,双眼微阖,连一声也没发出。
“请你不要误会,我和港生,真的没有恶意……”
我闻言便“哼”的冷笑了出来,微微扬起下巴对着那两个人,丝毫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嘲讽鄙夷之意,华京生见状似乎更是焦虑,一把拉了他弟弟,上前一步叫道:
“菁菁,虽然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个外人,不该多口的,你和港生的事情该由你们解决——但是请你千万信我们这一次,港生说得没错,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你!你就留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吧——”
“华大哥,怎么连你也变成这样了?”
我眉头一皱,冷冷地质问了一句,跟着又抱起双臂,翘着下巴笑道:
“我知道你一向都最疼你弟弟的,这点我可以理解,不过陪他胡闹就没有必要了吧,因为分手就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种事说出去他脸上也无光啊,你真的为港生着想就该制止他的,你觉得对吗,华大哥?”
“菁菁!港生是为了你啊——”
华京生的眼角猛地抽搐了几下,比起他的弟弟,显然他看上去要沉不住气得多,对于他弟弟的心事,他似乎也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和他弟弟一样对那心事分外顾忌,就算急得冒火也死活不敢明说,只会一味苦苦的要求我信任他们,但那怎么可能?警察办案还讲究个真凭实据呢,我做记者的要写特稿也得取材于真实事件,否则谁敢乱来?可他们兄弟就凭两张嘴便要将我玩弄于股掌,我岂能就此上当?原以为那华京生是个明白人,比起他那好弟弟总该更成熟一些,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