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爸妈回家后,我弟便载着我去了报社,我让他在楼下等我,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办公室,直奔主编桌前向他请了假,而他一听到我的那篇特稿终于有了眉目,似乎还有些不信,我知道这是由于我此次拖稿太久的缘故,怪不得他疑心,我只是一再向他保证,保证我必在五日之内交出一篇Jing品,决不让他失望,一直说到他点头为止。随后我便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资料,刚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扫进我的挎包,正把装不下的塞进一个备用的大口袋时,办公室的门口便突然响起一阵甜腻的笑,我根本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来了——虽然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缠得我焦头烂额,以致我已经快忘记了那个甜腻笑声的主人,那个永远在和我作对、一天不惹我就不舒服的女人。如今又在办公室里听见她这种笑声,让我在反感之余,竟然还蓦地生出了几许隔世之感,尽管我依旧是我,而她,也依旧是她。
“早啊,各位!”
满身大牌衣饰的梁思仪款款步入室内,一面优雅地摘下墨镜,一面向众人打着招呼,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便有些异样,尤其主编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可梁思仪对眼前的一切却是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甜,当她看到我将整理好的资料装袋的这一幕,还噗嗤乐了出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呢,菁菁姐?准备搬家么?是不是快结婚了,打算退出江湖?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呀,我可是一定会给你包个大红包哦!”
梁思仪问完便掩口笑了一下,我一眼便看到她左手中指上戴着的特大钻戒,相比之下港生送我的那枚简直应该被丢进垃圾桶了,而她也不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笑道:
“不过呢,我很可能要比你先发请帖的哟,我男朋友Allen已经向我求婚了呢,照这个势头来看,小妹我说不定会先你一步嫁为人妇的啦——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梁思仪一面说着,一面故作娇羞的别过了头去,我猛的想起自己那光秃秃的手指,不由心内一慌,刚想要藏起左手,主编那透着怒意的声音便毫不客气地杀来,以我对他的了解,此刻的他一定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梁思仪,你的稿子呢?昨天我跟你说什么来的?我说我今天一早就要看到你的稿子,你没忘记吧?你的稿子在哪里呢,嗯?”
“啊呀,主编,您着什么急嘛!”
被点名质问的梁思仪莞尔一笑,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冲着一脸Yin沉的主编甜甜地道:
“您刚刚不是也听到了吗,Allen就快成为我的先生啦,等我们结婚以后,我想怎么采访他不都是小菜一碟?您又何必偏偏要急于这一时呢?”
“你说什么?!”
挨了这一记软钉子的主编气得吹胡子瞪眼,发狠一拍桌子便腾地站起身来,整个办公室内霎时鸦雀无声,连我都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不敢再制造出动静,谁知向来对主编唯唯诺诺的梁思仪竟是一点也不惊慌,只管嘻嘻一笑,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温和怜爱地道:
“您生什么气呀?当心气坏了身子!或者如果您实在不愿见到我的话,那我走就是啦!您别急,我这就走,这就从您眼前消失,等到您的气消了我再回来,您看怎么样?那我先走了哈,拜拜,各位!”
梁思仪嘴上说着,手里也不犹豫,当即提了手袋、重新戴上墨镜,一边很有风度的冲同事们挥手道别,一边又踩着她的高跟鞋扭着腰肢走了,气得主编差点摔了茶杯,一屋子的人谁也不敢出口大气,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儿再走,耳中便听见主编正叫着我的名字,我一抬头便见他正转身指向我,满脸怒容地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去写稿,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五天太久了,三天,我最多给你三天!三天后我就要看到你的特稿,你听见了吧?马上给我回去写稿,一刻都不准耽误!快去,去!”
“哦,是!”
我爽脆地答应一声,提了东西便走,一出了报社正门,恰好看到梁思仪正坐进一辆跑车里,而那跑车随即便加速离去,只将它那醒目的“AB-8888”车牌号留在了我的视线里。我站在台阶上遥望那辆车子,想起梁思仪近来那种种“反常”的表现,心里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了几分酸涩,我真是想不到爱情的力量竟会如此强大,可以让一个成年女性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变成另一个人,要不是听她说话的腔调仍带些尖酸刻薄,单看她在主编面前这两次的行事做派,谁又敢相信她会是那个昔日的梁思仪,那个因被亲生父母抛弃而活得战战兢兢的女子,那个因为害怕丢掉饭碗而永远对上司恭敬到尘埃的员工?如今的她简直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再不会担惊受怕,也再不会畏畏缩缩——我不知道这样对她而言算不算浴火重生,我只知道这样的她比过去更令我忌惮,哪怕她因为爱情的滋润而心情顺畅无比,连带着对我的态度都似乎友善了许多,可我也并不愉快,更不会对她感激,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要打败她的决心,所以我不能允许自己再磨蹭分毫了,我要马上回家,我要写我的特稿,谁也别想阻止我拿到下一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