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林漠烟镇守关西,已经维持了十数年的平静安稳,彼时疏勒国尚未统一,分裂成大大小小十来个部落,最大的疏勒部由塔克忽lun率领,已有逐渐壮大之势,并因着多年来与关西边境的互市,与大宁建立了尚算良好的邦交。
历年来的互市都有规矩,只在固定的几个州府,固定的地点,每年固定的时间可以互市,疏勒部人并非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但也有例外,如涉及较大规模,非互市期的交易,疏勒人可向大宁申请特定的商贸通关文书,一般由州府层层向上递交,到布政司审批之后,交由司礼监存案即可。
一切在宁熙十七年陡然生变。
镇北营发现关西边境数个州都出现了大批手持商贸通关文书的商队,初始只是小队人马,边境守卫见文书齐全,便很快放行,然而商队越来越多,某天突然涌入了上千人,守卫仔细盘查之下,发现对方根本讲不清到底为什么商贸而来,为何是如此规模,便觉蹊跷,当日将商队看押,并上报到统领林漠烟。
林漠烟在看押所见到那群商队,只见他们个个体格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当下断定他们是军人而非商人,而对方头领却拿出商贸文书,按大宁律法,文书齐全没有理由不放行,林漠烟犹疑之后,仍将他们赶到了城门外,并派人在城中暗查此前拿着文书进城的疏勒人。
不料这群被赶出去的疏勒人竟一直集结在城门外不肯离去,人数还越来越多,守卫粗略统计已近三五千人。更令林漠烟吃惊的是,三日之后,京中来了更高一级的指令,司礼监何进揣着内阁和司礼监批示的公文来了镇北营,命令林漠烟必须开门迎商队入城。
无奈之下,整个关西门户大开,七日之后,便是大宁历史上的关西惨案。
而当皇帝问责之下,司礼监和内阁将一切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信誓旦旦那批放进来的只是商人,至于为何出现这么多军队,都是林漠烟因为多年的边关平静而麻痹大意,玩忽职守,让敌人趁着互市商贸钻了空子。
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林漠烟有口莫辩,皇帝盛怒之下将他革职监禁在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林漠烟虽自认不是jian臣,但那些乔装打扮的军队却实实在在是在他手下大摇大摆地被放了进来,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讲完这段往事,林漠烟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殷苁却轻言问道,“林将军可曾怀疑,为何疏勒军人手中会有内阁和司礼监的文书?”
听完林漠烟的讲述,在场所有人都关注到这点,当殷苁问出这话,殷涔道,“苁儿可是知道这内里缘由?”
殷苁点点头,而她接下来所讲的,是林漠烟曾经历的一切背后的故事。
当年殷苁被虏至疏勒军营之后,便一直被关在塔克忽lun的王帐,寸步不得离开,她为了活下去,便开始装作惊吓过度而失忆,两年以后,塔克忽lun才允许她可以出帐自由活动,渐渐她发现军营中有不少大宁的物件,大至武器装备,小至衣装服饰,她以为那些都是塔克忽lun去抢劫和袭击大宁军队的得来之物,直到后来一次醉酒之下,塔克忽lun胡言乱语之中却泄露了事实,他一直朝大宁皇后要钱要物,而每一次皇后都会满足,甚至,靠着这些钱财军备,他已经逐渐统一了不少散落的部落,疏勒国统一指日可待。
为何大宁皇后会一次又一次满足塔克忽lun无底洞般的索取?
殷苁开始各种猜测,皇后断不会毫无理由地扶植一个有狼子野心的敌国,并眼睁睁看它不断壮大,成为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强大敌人,那唯一的理由便是,皇后有什么把柄捏在了塔克忽lun手中,逼得她不得不一次次就范。
想到了这点,殷苁便开始不断接近塔克忽lun,并将自己的身世遗忘得更加彻底,她讲疏勒话,穿疏勒衣,每一次塔克忽lun征战其他部落,她都站在等待他回营的队伍最前端。
渐渐塔克忽lun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从当一个婢女一般,到想纳她为妃。
新婚之夜塔克忽lun酩酊大醉,殷苁问了他一个接一个问题,全都有了回答,虽然语无lun次,支离破碎,殷苁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
宁熙十七年的边境互市,塔克忽lun用两千匹上等良马,换回了大批上等官茶,这原本是按照历来规定,无惊无险的一件事,然而回到部落营地,塔克忽lun才发现,这批所谓“上等官茶”,竟然只有不到一成是正品货色,其他全都是以次充好,粗制滥造之物,当即怒不可遏,连夜命人将大宁互市的商人叶明枝,以及茶盐司的督造任同欢抓到了军营。
塔克忽lun原本想将二人就地斩首,给大宁以示威惩罚,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二人却提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任同欢说,此番互市以次充好,以粗茶替代官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塔克忽lun对此不满,大可率部众进关西,对老百姓的***烧,任他处置,抢到满意为止。
最关键的一点,任同欢提到,这进城的通关文书,宫中司礼监和内阁自会备好,塔克忽lun和军队只需乔装成商人便可。
于是,叶明枝和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