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涔一行人随叶明枝来到他的军帐,他虽是投靠疏勒王而来,在这里却实实在在成了座上宾,一应吃穿用度倒比军营内的高阶军官还要好,一如塔克忽lun所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更何况,叶明枝多年来在大宁西部边境活动,对这一带的民情乃至军情都颇为熟知,实在是个有极高利用价值的人。
换言之,他若做了大宁的jian人,整个西部又将陷入混乱,林漠烟将军好不容易收复的稳定将一去不复返。
此人危险,然而此刻殷涔对着叶明枝,面色却平静了许多。
对于叶明枝明显的示好,本着商人无利不起早的天性,殷涔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为了什么。
军帐内殷涔还见到了另一个熟面孔——那个周身毫无气息的盲眼老人,他只静静端坐着,什么都不做,殷涔便感到了浑身寒意。
叶明枝这时才说了真话,“这位是我师傅,西山老人丁入松。”
听闻此名,殷涔和梧叶儿倒吸一口气,传闻中大宁太|祖皇帝平定天下时,便得了一位绝世高手的辅助,此人便是西山派的开山掌门,第一代西山老人。天下平定之时,太|祖皇帝予高官厚禄邀请高手入朝为官,却屡遭拒绝,而后便消失于江湖,无影无踪。听说历代西山老人只收徒一人,是以江湖多西山派传闻,真正见过这个门派的,却寥寥无几。
如此说来,叶明枝乃是这神秘门派的嫡系弟子,难怪殷涔第一次见他,便深觉此人身手不凡。
接下来叶明枝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殷涔和陈佶的意料。
“我知道殷大人一定会来此地,这也是我来此地的原因之一。”叶明枝如是道。
“这么说你是有意在这里等我?为何料定我一定会来?”殷涔问道。
叶明枝颔首一笑,“大人可还记得,那位汉人宠妃的事情,是我告知大人的。”
殷涔这下明白,“其实你早知道我有个妹妹,并知道她在军帐内失踪。”
叶明枝点头,“我早说过,关于大人的所有事,我都颇为上心。”
此时陈佶在一旁冷哼一声,叶明枝转头对陈佶道,“太子殿下不必忧心,我所挂心的不过是殷大人的安危,及助他解忧,别无其他。”
说到解忧二字,殷涔想到关于茶税一案后续的颇多疑点,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任同欢招供出来,分赃的官员遍布整个关西、黔中、四川和云南,这些便已是全部?”
叶明枝道,“大人既有疑问,想必心中已有答案。”
殷涔道,“我只是怀疑,却无证据。”
叶明枝再道,“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殷涔紧跟道,“当**给我的账册只是一半,我要另一半。”
叶明枝笑了,“大人可知那另外一半账册,可是我的保命符,我又如何能轻易予人。”
殷涔微微皱眉,“我不认为如此,你既在此等我,便做好了要将那另外一半账册给我的准备。”
叶明枝笑得更敞亮,“大人好算计。”
殷涔也笑道,“彼此彼此。”
两人笑意yinyin,春风和睦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友重逢喜不自禁,陈佶看着殷涔,也拿不准他到底怎么想。
叶明枝又道,“账册之外,我还另有一事相求。”
殷涔用一种“果不其然”的眼神看向他,叶明枝笑了笑,道,“我如今虽已在疏勒国内,但大宁境内仍有不少叶氏商号,若大人能保下这些商号,我愿拿一半股份及分红算作交换。”
陈佶心口一跳,猛然转头看向叶明枝,又看向殷涔,正待对叶明枝开口教训他贿|赂朝廷命官,殷涔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跟着殷涔便对叶明枝道,“叶老板既有如此诚意,交出账册,那商号一事便算作本官的回礼,自会妥当安排。”
陈佶难以置信,他敬爱的平山哥哥,当着他面竟然与在逃钦犯谈妥了一桩贿|赂交易?
叶明枝这才跟丁入松示意,对方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账册,殷涔心中难免感叹,这保命符放到丁入松身上,果然无人能得手。
叶明枝将账册递过去,仔仔细细对殷涔说道,“账册所记述内容,恐怕远超出大人所想,是一本足可以令大宁内乱的账册,我将它交由大人,用与不用,如何用,全凭大人处置。”
殷涔接过账册,与陈佶一同打开翻阅,只看了寥寥数行,陈佶便面色发白,殷涔此前虽有所猜测,但此番见到真章,果然应了叶明枝那句话,远远超出他的估量。
单拎出一年记述如下:宁熙十八年,研茶坊结余非入库白银三百万两,云、黔、川布政司共得三十万两,关西七卫二十万两,户部毛盈泰三十万两,内阁祁言之五十万两,司礼监一百七十万两。
最关键的是,在司礼监名字旁,备注了三个字:入内库。
这是陈佶面色发白的来由,内库,即皇帝自己的私房钱,这本账册里记述的,便是司礼监将贪来的钱全都入了皇帝私人账房。
这就是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