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虽然也属关西七卫,但距离殷涔和梧叶儿从小生活的青远府却有些距离,俩人也从未去到过那里。
此番去关西未必有时间回得了查哈镇,自那年那天的黎明在一片火光中离开,殷涔其实不太想起这里,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并没有仔细分辨过,而今越靠近关西,越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沿途景致变换,青山绿水渐成飞沙走石,殷涔想起小时候永远都不落的刺目阳光,也想起溅落在黄沙里的血,种种影像在脑子里叠加、混乱,令他身不由己地产生恍惚感,为何再世为人,又为何来到这个莫名的世界经历这一切?
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是否有某种使命之类的问题,云渐青和沈沧给予他的“使命”他心里根本置之不顾,后来选择陈佶是他的本心,与一切大义无关,他需要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个可以让他不设防的人。
此去瓜州,为着安全起见,殷涔让陈佶隐瞒了身份,只是作为御史的贴身护卫,陡然两个人的身份来了个调转,陈佶倒是高兴得很,日日也换了一身不打眼的灰黑素装,紧紧跟着殷涔,像模像样。
瓜州知府金逐来派人在官道上早早迎接到他们,待住进官驿,将将好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次日瓜州马市便正式开市。
殷涔向金逐来询问关于马市的旧例,这位知府大人竟然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往都是叶明枝叶老板一手Cao办,还有茶盐司管着,这特事特办的管理,我们地方官府是插不进去手的。”
“是吗?”殷涔心里想着,既插不进手,为何分钱的时候手却伸得那么长。
“是啊!”金知府满面真诚,点头如捣蒜。
从黔中到云南到关西,竟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官员都没碰到,殷涔觉得这实在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世道已经如此,人人皆贪毫无例外。
不,秦念衾是个唯一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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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马市位于城郊,大宁与疏勒国的边境之上,戈壁滩的一片开阔之地上设有专供谈判的买马大帐,以往一边是疏勒国最擅养马的的兀木部落带来的使团和良马,一边是大宁的官茶和使团——贸易大商人叶明枝和茶盐司督造任同欢,如今风云骤变,换成了新任御史大人。
殷涔只带了陈佶和梧叶儿前去,另有暗卫押运官茶,他对秦念衾和罗青衫另有安排,让二人三日后启程直接去镇北营找林漠烟将军,待互市之后,所有人在镇北营汇合。
殷涔一行人到了买马场,发现兀木部的使团还未至,便在帐篷内静心等候。
不消片刻,便听到帐外由远及近传来轰隆隆马蹄声,三人出来一瞧,只见对面风|尘滚滚,待更近了些,发现不只是马,似乎人也来得不比马少,殷涔和陈佶互视一眼,心里有些不太妙。
领头的兀木部汉子骑着马径直走到帐篷前,四下打量一圈,眼神变得狐疑凶悍,殷涔见状对他拱手道,“这位可是兀木部的首领海拉提?”
对方仍骑在马上,傲然答道,“是,”又问,“叶老板呢?”
殷涔面上微笑,谦谦有礼道,“叶老板已不再从事官茶贸易一事,鄙人是大宁西南巡按御史殷涔,此次专程前来促成与海首领的交易。”
海拉提打量了殷涔一番,见他穿着靛青官服,料想所言不假,但跟着却半眯了眼,硬声道,“叶老板既不在,所约定交易便也作废,殷大人请回吧。”跟着便调转马头准备撤了回去。
殷涔不料是这番局面,想起叶明枝曾说边境互市只认他一人,这会看来的确是不假,但他也不慌,定定站在海拉提身后,朗声道,“叶老板曾与海首领约定的交易可保不变,另外我可作主每匹马多加一成茶。”
听闻至此,海拉提立住身形,又慢悠悠调转回马头,殷涔仍笑着,“不若我们进帐篷,喝杯茶慢慢聊?”
海拉提这才下马,带着三个随从,一起进了买马大帐。
殷涔喝着茶,貌似随意问道,“海首领此次前来,似乎马匹与随行人员都不少。”
海拉提面无表情,言语十分直接,“若殷大人是想知道我带了多少人,直接问便是,我也可直接答,五百人。”
殷涔问道,“为何如此多人?”
海拉提竖了眉毛,“多吗?往年都有八百一千,今年你们研茶坊失火的消息都传到部落来了,料想你们拿不出足够的茶,我连马带人都削减了一半。”
殷涔摇了摇头,“研茶坊虽失火,但用来买马的官茶我却可保基本不变。”
海拉提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慢悠悠说道,“今年部落的收成也不好,疏勒王和你们林将军打来打去,部落的马可没剩多少,马少了,价钱自然就贵了。”
“这是何意?”殷涔问道。
“刚才殷大人说每匹马可再加一成,依我看,每匹马需再加三成。”海拉提倒是坦坦荡荡。
殷涔并不生气,也坦荡回到,“看来海首领压根不信任我,也难怪,跟叶明枝打了十年交道,突然换了个陌生官员,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