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四月末的北国,万物早已复苏。唯有莫庄的深夜与墓xue一般寂静。
一袭白衣。一抹浅笑。夏君离便在这微凉的夜风之中仰望苍穹,像是亘古不变。又是一夜的难眠。他垂下眸,隐有忧虑。月光将他笼罩在其中,辰星落满他的肩头。
“夏君离。”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转头,神色微微诧异。“是你。”他笑,弧度了然。
“我叫空悦。”空悦眯起眼,嘴角微微上翘。他笑起来与莫鸢寻很相似,只是不若他一般绝美。“你准备好了么?”他的语气之中有几分戏谑。
夏君离挑眉,笑而不答。他凝视空悦,目光如夜,高深莫测;而空悦凝视他,目光如水,讳莫如深。他们之间一切静止,甚至连风都已停留。横亘在中间的许是愤恨,许是欣赏。
但也许,不过只是陌生。
“也许,夏君离。”空悦笑道,“大约在你面前,一切言辞都是虚妄之言。”
“夏君离,你真叫我嫉妒。”他说,“若非寻儿将你保护地密不透风,我定已将你碎尸万段。”他还是笑。只是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中紧撰成拳,他的眼底满是杀意。
夏君离也笑。一如既往的弧度,一如谎言般的从容不急迫。“我等着。”他这样说,而后继续仰望苍穹。
不过一袭白衣,不过一抹浅笑。然任何言辞在他面前都要失去了颜色。多少年来一直淡然如水,多少年来一笑而过。
“怎么还不睡。”不知何时青杉之人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黑衣如墨,黑色曼荼罗一般倾城绝色之人。他从身后拥住夏君离,坚决如铁。
“我认床。”夏君离淡淡解释近两个月依然无法熟睡的缘由。也许差强人意,也许真的如此。
“哦。”莫鸢寻了解地点头,“你见到我父亲了?”虽是疑问,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夏君离转身,面对着他。眸中依稀有淡淡的笑。“为何要另我有危机感。在我未知的时刻,为我挡去一切危险,不是你最应该做的?”他的眼中还有不明白,但依旧深邃地可怕。而可悲的是,莫鸢寻早已深坠其中,不可自拔。
他以为可以义无返顾。
莫鸢寻静静地笑。连风月都要为之失色。然面前之人却毫不动容。他望见夏君离不着痕迹地皱眉,不知为何。
“我不是白痴,夏君离。”他说,语气温和而淡漠,像是遗憾。“曾几何时,夏青夜默默为你不顾一切,但他最后得到了什么?你与别人结婚的消息,还是你的死讯?”
“而我很自私,夏君离。我要的,比夏青夜更多。”高傲如夏君离,又岂会躲在他人的羽翼下寻求庇护?这点,夏青夜与寒殇输的体无完肤。
“但,我毫无自保之力。”他双手负于身后,月光落满他的白衣。纤细的轮廓散发出无可匹及的强大。
这另莫鸢寻笑地欢快。他说:“我曾以为你至少会学习毒术。”消魂之毒,使他不得习武。却没有说他无法学习其他的手段。端木礼也曾为他请过多位才华兼备的老师,以求他能有一技防身。但事实上,夏君离据悉拒绝。
“毒在出手前,自己最危险。”夏君离挑眉道,风淡云清。他说的很正确,但莫鸢寻却是不再笑了,渐渐渐渐。他叹了一口气,语带惶然。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夏君离的脸——那在逆光之下,看的不甚真切。
“君离,我始终以为你没有活着的欲望。”他说,大约是沉浸在了莫大的悲伤里,因而错过夏君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寂。
夏君离偏过头,一笑而过。多少年来的一笑而过,多少年来的从不停留——即使有人明白他的寂寞如深渊,却从没有人留得住他的脚步。风从这一刻开始大起来了,带着刺骨的冷,疼痛尖锐。
“我累了。”他只这样说。很快便被风吹散无影无踪。他的意思也许只是夜不能眠所导致的疲劳,也许不是。
大概其实无人知晓。而,就算知晓又能如何。
莫鸢寻依旧保持抬手抚摸的姿势,指尖触及的却是冰冷的空气。他一点一点垂下手,任由夏君离错身而过。也许只是今夜,也许将会是一生。他们的衣袍在猎猎作响,有发丝四散飞扬,迷离了他们的视线。
沉默在他们之间衍生。有关爱情,有关伤痛,有关苦楚。
一切塌陷。
六月,寒殇终于得到黎烬许可,下床自由活动。但依然无法妄动内力。大约,两年之内,根本别想再动分毫。他只能望着眼前的荷花,日复一日,愈加沉默。
殇城的夏天迟来了。往年娇羞的荷花,今日却稀少了近一倍——似乎是即将被繁华所遗忘了。
“回主人,任务失败。”暗静静地跪在寒殇身后,依旧是黑色包裹全身,望不见端倪。他的声音一如墓xue般的寂静,没有波澜起伏。
寒殇疲惫地闭了闭眼。这是这几个月来的第几批了?他忘记了。只知道一次次地派出死士到莫家,却一次次失败。也许,真的已到那地步了……